他脚步一顿,突然将杜槿拉到身后。
幽暗山洞中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将前方的巨大洞室照得通明。只见数十名彪形大汉持刀而立,刀刃映着火光,杀气凛然。
商陆抬手示意,众人齐齐止步,霎时间拔刀声四起。
洞中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骁骑营?”为首的黑脸壮汉率先开口,狞笑道,“要怪就怪你们自不量力,竟敢惹到黑虎寨头上!”
商陆灰蓝色的眸子泛起冷光:“严黑虎?”
“正是你爷爷!”
商陆长刀铮然出鞘,刀锋划出一道银弧,眼底杀气腾腾:“既设了陷阱,就该老实当个缩头乌龟。”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严黑虎不以为意,“今日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到了阴曹地府再后悔吧!”
林听率先杀入敌阵,长枪所过之处,一蓬蓬血雾自山匪喉间绽起。阿流紧随其后,双刀杀敌如砍瓜切菜。乌萨与连曷也怒吼着冲上,战刀大开大合,刀法悍勇,都是北凛军中战法。
商陆化作一道闪电穿过敌阵,长刀悍然斩向严黑虎头顶。严黑虎抬锤格挡,却听一声爆响,刀锤相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崩裂,铁锤几乎脱手。
商陆刀势未收,旋身而上刀锋直削咽喉,严黑虎狼狈后仰,刀尖登时擦着喉结掠过,飞起一丝血线!
不过十余招,严黑虎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严黑虎暴退数步,瞪眼嘶吼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禁军怎会有如此身手?”
灰蓝瞳孔中寒光暴起,商陆并不回答,直接闪身攻上,直如修罗附体,逼得对手仓皇倒退。
另一边,山匪几乎死伤殆尽。林听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道:“找死!”
严黑虎眼见不敌,旋身踢起一把沙土便撤,忽见一道火光扑面而来,登时惨呼出声。
他捂住双眼嘶声嚎叫,双目传来火烧的剧痛,竟是被人以火把直直掷中面门。他滚倒在地妄图以沙土灭火,不多时,满头须发便湮没在火焰中。
“严黑虎,拿命来!”穆秦自暗处冲出,面目狰狞,接连掷出沾满桐油的火把。
山洞中唯余严黑虎的惨嚎声不断回响。
商陆收刀入鞘,冷声道:“留三个活口,其者就地格杀。”
杜槿被乌萨护送回山下营地,商陆则乘胜追击,亲率骁骑营铁骑直捣黑虎寨老巢。此后两日,富宁山中硝烟四起,喊杀声震彻云霄。
怀州府衙终究坐不住了。兵马都监李从南亲率大军出城,却在半道上直直撞见一队黑甲骑兵。
连曷抱拳一笑:“李将军这是要去何处?”
李从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听闻骁骑营在富宁山遇险,本将正预备驰援……”“多谢将军挂念。”连曷笑意更深,“不过这险是前日遇的,您现在赶去,怕是连收尸都赶不及。”
“这……连曷将军说笑了。”李从南清咳一声,“骁骑营威名远播,区区山匪,自然不在话下。不知如今战况如何?”
连曷耳尖微动,勒马让开官道,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将军不妨亲自验看?”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千骑黑云踏尘而来,铁甲上犹带着未干的血迹。铁蹄轰鸣声中,玄甲覆面的主帅一骑当先,玄色披风在寒风中掠起,周身杀气凛然。
马鞍旁正悬着一颗狰狞首级,鲜血仍在滴落。
那主帅勒马停在面前,许是压迫感和血腥气太重,李从南的战马不安地刨起了蹄子。
“砰——”
商陆将严黑虎的头颅掷于李从南马前,冷声道:“敌首伏诛,敢问李将军可识得此人?”
第117章 暴风雪来袭!
“嚯!你们是没瞧见,当时李从南那张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将军把严黑虎的脑袋往他马前一扔,他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重弩、铁甲还有石砲,李从南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咱们能把这铜墙铁壁的寨子给掀个底朝天!”
“有将军坐镇,这等匪寨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虽身上带伤,说起城门对峙的情形却哄然大笑,营帐内一时十分热闹。
连曷摇头叹道:“可惜李从南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咱们抓不到把柄,此事只能作罢。”林听笑道:“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今日算他走运,来日方长!”
商陆沉声道:“富宁山一事我已密奏四王爷,京中自有决断。”
“所以那黑虎寨当真意图谋反?”杜槿支着下巴,眸中满是讶异,“他们一个朝廷武将,一个山匪头头,到底怎么牵扯到一起的?”还能在山中藏匿这么多军械兵甲。
商陆淡淡道:“不过是些不死心的前朝余孽罢了。”
“他们竟然还心系北凛?”杜槿左顾右盼,忽然笑道,“真论起来,咱们这一屋子可都是北凛人,怎的没人提复国之事?”
林听摆摆手:“没劲。百姓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折腾什么?”
“造反?费那劲不如多吃几碗饭!”乌萨嗤笑出声。阿流也慢悠悠道:“造反图什么?咱又不想做官,不如在青杏谷安安稳稳生活。”
众人纷纷摇头,满脸嫌弃。
“当真不想?”杜槿却认真起来,“你们若有此心,试试也无妨,大不了事败后咱们买条船出海,逃到夷州、东瀛去。”
连曷一口茶呛在喉间:“祖宗!这话是能挂在嘴边的?”
商陆轻笑,将茶盏推至杜槿面前:“李从南之流,嘴上喊着复国大义,心里算盘打得震天响。他们复国并不是尽忠,只是为一己私利罢了。”他语气温和却坚定,“废太子已付出代价,我们无愧枉死的族人,何必再为虚名累得生灵涂炭?”
杜槿眉眼一弯:“那倒是我多虑了!”
“怀州事毕,明日便启程赴兆京吧。”商陆压低声音,“咱们既不想掺和此事,就万不能让他们知晓阿鲤的存在,否则再无安生之日。”
天光微亮,怀州坊市已热闹起来。趁着车队整装的空档,众人到城中采买路上所需物资。
“米面、盐巴、腊肉、腌菜,还有木炭。”杜槿一样样记录,叮嘱道,“出了怀州便是荒原,到兆京前再难有补给的机会,咱们可得把东西备齐了。”
赵方平拍着胸脯道:“杜大夫放心,我仔细盯着呢!出不了岔子。”
“张栓子一家可安顿好了?”杜槿突然想起富宁村的那家人。
“早回村了!他们还说要来给您磕头谢恩呢!”赵方平眉开眼笑。
杜槿笑道:“举手之劳,何须如此。”
“这可躲不掉。”赵风从后头追上来,“张家已答应随我们迁往黎州,待返程时再接上他们,到时候您就受着吧!”
杜槿脚步忽而一滞,只见街角铺子前,有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地蜷在石阶上。此人衣衫褴褛,目光呆滞,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
“穆秦?”杜槿轻声唤道,“你是不是也有家人被黑虎寨掳走,可找到了?”
穆秦浑身一颤,掩面道:“晚了一步,兄长他……”指缝间已溢出压抑的呜咽。
众人围拢过来低声安慰:“节哀。”
穆秦突然崩溃,泪水如决堤一般涌下:“我拼了命赶去,但方才在府衙得到消息,大哥竟然早已遇害了!”
在断断
续续的哭诉中,众人得知穆秦父母早逝,兄弟三人相依为命。长兄如父,他大哥在外辛苦做工养家,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如今却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
“大哥!都怪我啊!怪我不早点阻止你!”说到此处,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哀恸,仰天哀嚎,哭声撕心裂肺。行人纷纷侧目,又叹息着摇头离去。
杜槿静立良久,长叹道:“你往后有何打算?”穆秦抽噎着抹泪:“我二哥在兆京开了间铺子,只能去投奔他了。”
“正好同路,一起走吧。”她默默递去一张素帕。
骁骑营大军开拔,继续向兆京进发,青山药行的车队紧随其后。两日后,众人顺利追上流犯队伍,骁骑营继续前行,杜槿一行则放慢速度,依然驱车跟在流犯后方。
沿途风雪初歇,寒风如刀,惨白的日头悬在天边,冻得人手脚发疼。
“他们回来了!”项觉捣了捣拓戈,“我就说吧,杜大夫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前几日定是被要事耽搁了。”
拓戈呵出一团白气:“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杜榆之皱眉:“慎言!骁骑营回援必有要事。”他伤势渐愈,望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缓缓跟上,心中暗叹一声,终究没再阻拦。
拓戈冷哼道:“再往北走天寒地冻,她一个娇娘子,怕是熬不住几日就要打道回府。”
杜榆之转头怒道:“拓戈!”
“自打大人醒来,整日里不是夸她仁善,就是赞她聪慧。”青年奋力推着车,瞪圆了眼睛,“如今连句不是都说不得了?”
杜榆之耳根微红:“咳咳,我的妹妹是天底下顶好的,你莫要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