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乌萨!”
乌萨吐出一口血沫:“呸!狗东西!”拓跋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上,冷笑着抬脚,靴底重重碾过他的手指。
院中登时响起令人牙酸的指骨碎裂声,乌萨额上青筋暴起,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
恶狠狠盯着拓拔雄。
“你一个凛人,却甘愿给一个夏国小娘卖命?”拓跋雄压低声音,“既然甘做夏狗,那今日我便成全你,就当替凛国除害!”他高举腰刀,锋利刀刃直劈乌萨后颈!
杜槿瞳孔骤缩。
“当——!”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至,呼啸着撞飞刀刃!拓跋雄瞬间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钉入院中槐树,箭羽震颤不休。
一个玄色身影自屋内缓步走出,挽弓立在廊下。窄袖劲装裹着挺拔身形,宽肩窄腰,手脚修长,拉弓时背脊紧紧绷起,肌肉结实而健硕,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薄唇紧抿,下颌如刀刻一般,灰蓝色的双眼中怒火灼灼。更重要的是他眸光凌厉,精神矍铄,哪有一丝病气?
“商陆!”拓跋雄捂着手腕连退数步,声音发颤,“你是诈死?!”
“当着本官的面,污蔑我妻,杀我部属——”商陆凛冽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本官倒不知,这兆州何时成了你拓跋家的天下!”
众士卒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拓跋雄咬了咬牙,厉声喝道:“此人假冒经略使!给我拿下!”
“你这丧心病狂的畜生!”乌萨趁机挣脱钳制,拔出匕首直扑拓跋雄,却又被涌上的士卒拦住。
“拓跋雄毒害朝廷命官,犯下灭族大罪。”商陆冷然道,“尔等受其蒙骗,若是现在退下,尚可免于一死,莫要再助纣为虐!”
“哈哈哈哈!多说无益。如今衙署已被府军团团围住,你们插翅难飞!”拓跋雄语气森然,“新任经略使被发妻杜氏毒害,府军抓捕时失手杀死杜氏,并在衙署内发现经略使遗体……大人,这个说法,想来很合理吧?”
眼见商陆无恙,计划受阻,拓跋雄索性撕破脸皮,竟要强行坐实这个罪名!
拓跋雄狞笑出声:“你们区区三人,也敢……”他话音未落,突然像被掐住喉咙的鸡一般,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房内悍然涌出一群黑压压的玄甲兵士,手持长戟,步伐整齐,迅速将商陆和杜槿护在中央!
为首之人身形颀长,眉头紧锁,正是杜榆之。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院墙上突然出现一排弓手,个个弯弓如满月,箭尖寒光闪烁直指拓跋雄等人。
紧接着院外脚步声大作,又一队黑甲士兵快步涌入,为首的连曷高声道:“禀将军,衙署外伏兵已除!”
“你们……怎么会在此处?!”拓跋雄面如死灰,五官骤然扭曲。
杜榆之冷笑:“故意说错黑水村的方位,还安排人指远路,真当我们是傻子?”
他在城外识破桑云的伪装,立即意识到骁骑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即率兵折返。
他们知晓兆州暗流涌动,自搬入衙署第一日起,就在主院屋后秘密挖了一条地道,直通附近一处隐蔽民居。这处民居已被青山药行买下,表面经营药材生意,实则是骁骑营的秘密据点。
杜榆之和连曷刚入城就接到密报,兆州府军果然要对留在衙署的杜槿下手。他们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队前往青山药行,从密道潜入衙署救援,另一队则自外侧突破,将包围的府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商陆竟然安然无恙!
杜榆之望向杜槿,数息间便明白其中关窍。商陆中毒之事确有其事,看来他这个妹妹,已凭高超医术将他治愈,却秘而不宣。
兆州上下都以为经略使命在旦夕,骁骑营群龙无首,那群隐在暗处的北凛旧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露出了马脚。
拓跋雄敢公然抓捕经略使之妻,背后必有靠山,府军、城防司、提刑司、按察使司都脱不了干系。只要将此事调查清楚,便可顺藤摸瓜,将北凛旧党一网打尽!
杜榆之暗暗心惊,原来她这些时日的示弱,都是隐忍蛰伏,实则早已在暗中布置好一切。
如此胆识谋略,当真是世间难见!
杜槿一身葱色素衣,正俏生生立在檐下,披帛在风中盈盈飘拂,面上似笑非笑,仿佛真是一个纤细柔弱的寻常女娘。
商陆面沉如铁:“拓跋雄擅调府军,私围衙署,更意图杀害本官家室。骁骑营众将士听令!”
“末将在!”院中甲胄铿然,呼声雷动。
商陆拔刀直指拓跋雄:“将这个残害命官、祸乱北境之徒拿下!”
第126章 西域诸部
拓跋雄等人虽起身反抗,但院中假山嶙峋、游廊曲折,又有花木掩映,地形十分逼仄。刀光剑影间,骁骑营将士迅速合围,将敌兵逼至墙角,一一缴械擒拿。
拓跋雄眼见大势已去,双目赤红,竟忽地暴喝一声直扑杜槿而去!
商陆左手一揽,闪身将她护入怀中,横刀截住拓跋雄去路,刀锋直劈其胸。拓跋雄一击不中,随即被骁骑营将士扑倒在地。
“你竟骗了全兆州!”他面目狰狞,怒喝出声。
杜槿唇角微扬:“拓跋将军何必动怒?你们费尽心思投毒,若大人不病,又怎能引得狗急跳墙?”
拓跋雄气息一滞,忽而仰天狂笑:“纵擒了我又如何?尔等早已死到临头!”
杜槿蹙眉:“你还有后手?”拓跋雄狠狠啐了一口:“妖妇!”
商陆一步上前:“来人,将这群逆贼押入密道,严加看守。至于后手……”他刀尖抵住拓跋雄咽喉,冷声道,“重刑之下,自有分晓。”
待骁骑营押着敌兵消失在密道深处,院中恢复了平静。
“可受惊了?”商陆身上犹带着血腥气,声音却极温柔,“方才我去接应杜榆之,险些没赶上。”说话间已悄然抚上她微凉的指尖。
杜槿抬眸望进他眼底,笑道:“知道你会来,何惧之有?只是乌萨险些被害,刚刚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多亏你那一箭……”
杜榛之惊魂未定,呆愣道:“商、商将军竟然无事?”
“进屋再说。”杜槿瞥见他滴血的下颌,“先疗伤。”
回到花厅,杜槿一边为众人清理伤口,一边将连日来的谋划细细道来。
那日商陆毒发,杜槿见他唇色泛白、眼下青黑,再结合脉象,推测应是草木之毒,而非金石虫蛇,便立即用黄连、黄芩煎汤灌服急救。
因为不知具体毒物,药不对症,商陆虽次日便转醒,但手足绵软无力,时时咳血,身子十分虚弱。
“若让凶手知晓商陆无恙,必定会再次下手,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杜槿合上药箱,“我们索性将计就计,对外宣称他重伤垂危,故意做出四处求医问药的焦急模样,还安排侍女在后院哭泣。”
杜榆之恍然:“拓跋雄果然中了计,以为将军无力行动,才敢对衙署下手。”
“哈哈哈,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杜榛之拍案大笑,“你们可真能忍,竟连我们都瞒过了。”
杜槿莞尔:“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还望大伙儿见谅。”
“事以密成,如此才稳妥。”杜榆之点头,“先前我们的计划屡屡泄露,府中必有眼线。”
乌萨皱眉:“可是……后来是如何解毒的?”方才商陆身手矫健,显然毒素已清。
“还要多谢阿娜尔临走时的提点。”杜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木盒,掀开盖子,露出一截暗红色的根茎,“毒药正是此物。”
众人围上前来:“这是?”
“商陆根。”杜槿轻轻捻起一块,“此物可少量入药,但若与高良姜同用,数钱便可化作剧毒。”
见众人仍然不明所以,杜槿温声解释:“你们可还记得阿娜尔临走时说的话?”赵风挠了挠头:“她说……谜底就在谜面上?”
“前头还有一句。”杜槿笑道,“她说,你的商陆究竟中了什么毒。”
众人闻言齐齐拍案:“原来如此!”阿娜尔素来以旧名“阿勒坦”呼唤,临行前却故意提及“商陆”之名,竟是暗示此毒解法。
杜榆之喃喃道:“这谜底果然就在谜面上……槿娘,你是如何想到这一层的?
”
“还要从这香膏说起。”杜槿取出瓷罐,“那日苏嬷嬷曾言,珠兰背着二哥偷了高良姜和木槿叶。这两味虽可制香膏,却非必需之物。阿娜尔如此在意,必是另有所图。”
杜榆之眸光一闪:“是因为你二人的名字?”
“正是有由木槿叶想到商陆。”杜槿颔首,“恰巧高良姜与商陆根药性相冲,合之则成剧毒,如此便可说通了。”
商陆必是在府衙就中了少量商陆根之毒,只是他体魄强健,一时未显,直到阿娜尔在衙署投下高良姜,这才毒发。
那日查验时,书房中食水皆无异样,正因高良姜本身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