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像个接受审判的犯人,放弃了为自己争辩,等待审判,生死只能由人。
忽然,他抬头看了眼南绯音,那一眼险些把南绯音的慈母心给看出来。
司泽本就长得好,笑起来像个小孩子,委屈起来更像。
她还不曾开口,却听到南无洲开口了,“大师,你不能只诉罪恶,不说缘由。这孩子到底为何会那般行径,总有个原因。”
南绯音一拍桌子,“管他什么原因!你想带走他,先打过我!”
南无洲:“……音音,先礼。”
先礼才能后兵。
南绯音听了进去,改口道:“要想带走他,请你先打过我!”
南无洲:“……”
第112章 需要保护的九王爷
永静脸色难看了一瞬,“小南将军何以如此维护一个恶崽子?”
南绯音两腿叉开,两手分别往两侧扶手一搭,抬起下巴,“因为,我是恶人头子。我干的坏事,杀的人多了去了,老和尚,有本事你也来净化净化我?”
南绯音的挑衅让永静很难堪,他宣扬佛法,有高人之名,世人向来尊敬他。
甚至有的地方还为他塑像起庙供着他。
就连南将军和九王爷都对他礼遇有加,可偏偏这个南绯音,看着年纪轻轻,周身的气势却压人。
这营帐中,有南将军,有九王爷,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可他偏偏唯我独尊,掌控了全场。
永静压下心底的火气,起身念了句佛语,道:“既然小南将军执意如此,日后莫要后悔。”
南绯音:“我做事从不后悔。”
见永静鼻子都气歪了,南无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南绯音没当回事,“高人当有怜悯之心,他看小和尚的眼神,我不喜欢,眼珠子没给他挖出来就不错了。”
她如今越来越适应天麟国,不知不觉过往十多年培养的女帝气质也不再刻意遮掩。
她是善听谏言,但不代表她没有独断专横的时候。
特别是在看透了萧承嗣的深沉心思后,她必须把自己当在跟他同等的位置,才能跟他斗。
同等的帝王位置。
这不是臣对君,是两个帝王之间的搏杀。
萧烈静静地注视着南绯音逐渐冷厉的眸子,喉结动了动。
冷漠又凶悍的小南将军,着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对外凶猛如兽,手狠心狠,在家里有时又懵懵懂懂,还会耍小性子。
萧烈看了眼司泽,微微蹙眉,他更想阿音护着的,是他。
萧烈想了想,他除了个九王爷的名头,也没什么实权,的确很弱。
需要保护。
于是,晚上离焰收到自家王爷的暗示,被迫暂时失去武功,与普通人无异。
而他的主子,堂堂天麟国九王爷,过去十年让全天下闻风丧胆的战神,非常虚弱的靠在床头,望着南少爷,“南少爷,这段日子就全仰仗你保护了。”
南绯音不解,“怎么回事?路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头疼了?”
萧烈蹙着眉摇头,一副疼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离焰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柱子。
南绯音想了想,可能是萧烈离开宜安城,没有再用静心草熏香的缘故。
“行,你歇着吧,有我呢。”南绯音说着,就要走。
萧烈忙拉住她,“你不陪我?”
“我又不是大夫?我会让人看着你的,这里是大军营地很安全。”
萧烈抿了抿唇,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他有什么仇人,既是南绯音能对付的,又能欺负到他的。
左右想不出来,反正南绯音也见过他十六岁的样子。
萧烈索性破罐子破摔,望着南绯音,“我看着你才不疼,你陪着我。”
南绯音看了看外面,天黑了,这是萧十六岁?
现在都能无缝切换了?
虽然很震惊,但是她接受能力很强,想到以前小爹爹每次受伤回来,她去看他,他都会说:看到我家小丫头就一点都不疼啦。
可能看着她就是会不疼呢。
从小就被宠着的某女帝,在这方面一向自恋。
南绯音拿着本兵书坐下,“行,陪着你。”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不过温故知新,看看总是好的。
营帐内,一盏烛火静静燃烧,床边的人看书,床上的人看人,静谧无声。
然而,有时候人真的不能装病,萧烈看着看着,太阳穴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
与往常哪一次都不同,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眼神涣散。
他咬着牙低垂眼睫,不让南绯音发现。
可痛感越来越强,他一度感觉自己五官在抽搐。
强压下痛楚,萧烈轻轻扯了扯南绯音的衣袖,声音疲惫而虚弱,“阿音,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你不疼了?”
“嗯,好些了。”萧烈松开她,闭上眼睛,“想睡了。”
“那行,明天还疼我给你找大夫。”南绯音起身就走。
离焰也被赶出来。
营帐内只剩萧烈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角缓缓流下两滴血泪。
那是大脑剧烈疼痛的反应。
忽然,一股不属于他的感觉在脑海深处出现,跟萧十六岁出现时相似。
但却不同。
萧十六岁出现时,萧烈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占主导,他可以与萧十六岁对话而不被抢夺身体。
每次被萧十六岁抢夺身体,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甚至后来他可以主动把意识让位给萧十六岁,这一切他都可以控制。
但是这一切,他却发现另一种意识强烈到与他势均力敌,两种意识在他的大脑里撕扯,互不相让。
而这种看不到却无比危险的争斗,后果就是他的脑袋疼得要炸开。
萧烈的手心几乎都嵌进了方形的床棱,血顺着手心滴落到棉被上。
他看着南绯音随手放在一旁的兵书。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时而冷漠,时而可爱的脸,一点点将另一种意识压下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离焰的声音,“大师,我家王爷已经歇下了,请您明日再来。”
声音传入脑海里嗡嗡嗡的,萧烈反应了好一会,才理解了意思。
他压着声音,“让他进来。”
外面静默了一瞬,随后永静掀开营帐门走进来,看到萧烈眼角的血泪,一点没有惊讶,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九王爷,老衲说过,你用意志强压不是长久之计,压得住比你弱的,压不住比你强的。九王爷,人这一生,跌宕起伏,并非是越来越强,有时候是会走下坡路的,就如同吃了败仗的九王爷你。”
萧烈闭了闭眼,擦掉眼角的血,无论疼成什么样,在外人面前,他永远不露一丝狼狈。
“大师有何事找本王?”
“还是那小畜生,只要九王爷答应把他给老衲,老衲虽除不了九王爷心结,却能暂时压制九王爷的痛苦。”永静淡漠的看着萧烈。
这是永静的习惯,每当他要扮演救世主角色时,他就会不自觉的高高在上,仿若自己是九天佛祖,冷眼看世人苦乐。
而他,伸出援手,就是莫大恩赐。
萧烈额头青筋猛跳,他仍旧痛到窒息,却依旧清醒,“大师请回吧,司泽若不愿,你便带不走他。”
“九王爷何必固执?他对你也无用。”
萧烈纯唇色苍白,笑了笑,“有用,本王后院还空着,需要他栽花,他擅长。”
第113章 死期将至
永静见萧烈心意已决,松弛的眼皮下,眼眸深处闪过狠意,指尖一弹,一点灰末飞至萧烈床边。
萧烈疼痛难忍,能说话已是勉强,根本没有察觉到。
等永静拂袖而去,他终于撑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另一种未知的意识来势汹汹,他不能退让,若是退了,他的身体被旁人占了,伤了音音,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永静离开萧烈的营帐,走了很远才停下,然后回头看向暗处,“小畜生,以你的耳力,能听出萧烈已是强弩之末,老衲不给他治,他要么失去自我,要么暴毙而亡。”
司泽的身影从暗处走出,脸色阴沉,“是你动了手脚!”
“他迟早会如此,老衲不过是把时日提前。”
“萧烈到底是什么病?”司泽问。
“不是病,是毒。按理来说他会得癔症,疯癫至死,但是萧烈此人意志力太坚定,控制住了自己。”永静面无表情道:“但是意志力再强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侵蚀,他没有疯癫,却可能造成另一种病情,具体不知,但是萧烈此人必定不正常。”
“你能救他吗?”
“不能,他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且那病不是药物所能医治,或许可试一试祝由术以及符咒道术,但是结果未知,我最多暂缓他的死期。”永静叹了口气,“两年前他初发病就该治,却不答应老衲的条件,如今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