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偏殿,皇帝正在独自对弈,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你我君臣二人许久未对弈,来一局?”
凤之白弯腰行礼,“臣荣幸之至。”
言罢,走过去撩袍坐下,执起黑棋,对着棋局凝视片刻便落下一子。
内侍奉上茶水,徐坤默默候在不远处。
殿内只响起落子的声音,棋局安静的厮杀,你来我往,皇帝略胜一筹。
良久,皇帝终于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既要让朕赢,还要让朕察觉不到是你让朕赢,凤爱卿步步算计,很累吧?”
“臣刚罚了半年俸禄。”凤之白落下手中的棋子抬眸看过去。
皇子把手中的棋子随手扔在棋盘上,棋局打乱了,“你倒是不谦虚。”
“唉!”凤之白轻叹,“皇上都识破了,微臣再装...就过了。”
徐坤抬眸瞄了一眼,又垂下眼睫。
皇帝睨她一眼,端茶吃了一口,“今年二十了吧?可有喜欢的姑娘?”
“有啊,被人睡了嘛。”凤之白语气淡淡,好像被绿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淡定的捡着棋盘上的棋子。
皇帝看他半晌,“一个庶女而已,京都有名望的世家不少,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姑娘,朕给你赐婚。”
凤之白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罐,“微臣坐在这儿,是承蒙圣恩,而非世家。”
她心知皇帝在试探,也知皇帝憎恨世家,当初李氏要挟他娶李菁菁,皇帝一直记恨着,
这个回答让皇帝颇为满意,刚才凤之白若应了,那御廷司的位置也该换人了,“有多久没去金銮殿了?”
凤之白捡棋子的手顿了下,拧着眉头想了想,“大半年吧。”
皇帝转动着拇指上帝王绿的玉扳指,“京都的事暂且放放。”
凤之白刚好把棋子捡完,棋子丢进棋罐里,端着茶慢条斯理的饮着,“微臣会吩咐下去。”
皇帝瞧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让他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朕对你真是又爱又恨!”
“微臣知道。”凤之白放下茶盏,不怕死的看着皇帝。
皇帝瞪他一眼,“朕有时候在想,若你是朕的皇子,朕百年之后也可以瞑目。”
徐坤又偷摸看了一眼凤之白,心说凤司座真是不易,一盏茶的功夫,经历两次生死。
凤之白知道皇帝又在试探,神色不变,“皇上无需担忧,如今朝堂安稳,新晋的官员还是有几个家世清白的,历练几年只要心性不变,足以担大任。”
“有御廷司在,大臣们不敢猖狂。”
“但愿如此吧。”皇帝神色晦暗,拿了一颗棋子把玩,“朝堂换了不少新面孔,你若得空便去露露脸,好歹你也是朕的宠臣!”
凤之白笑着,“那感情好,皇上何时把罚微臣俸禄的旨意给撤了?”
皇帝气哼一声,把棋子扔进棋罐里,“别得寸进尺!”
凤之白憋嘴,“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滚吧!”皇帝真想踹他一脚。
凤之白起来行礼,“臣告退。”
皇帝在偏殿坐了片刻,去了凤栖宫,红云见皇帝来了准备进寝殿向皇后通报,皇帝抬手示意不用。
徐坤、红云留在殿外没跟进去。
皇帝走进内殿,烛火昏暗,光影随风微微闪烁,皇后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那一头银发让皇帝有些不敢看。
皇后手里拿着一支精美的发钗,发钗是她册封皇后不久煜王特意请匠人为她打造的。
发钗还在,可她唯一的儿子没了。
皇帝走过去弯腰伸手将皇后抱着,“琬菏,是朕对不起你!”
他不说这句还好,这一说皇后眼眶瞬间流出晶莹的泪滴,泪珠砸在皇帝的手上,却烫在他心上。
“皇上。”皇后的嗓音有些嘶哑。
“嗯?”
“你可后悔?”皇后只问这一句,没问具体后悔什么。
皇帝闭眼将她抱紧,皇后攥紧发钗,“三郎,我…后悔嫁给你了!”
“对不起...”
*
次日,久违出现在金銮殿的凤之白居然出现了,大部分大臣见到她像是见到瘟神,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疯狗怎么又跑金銮殿来了?
只有杨帆不怕死的往凤之白跟前凑,奈何凤之白高冷,时不时甩他冷眼。
还真别说,凤之白今日一来金銮殿,龙椅上的皇帝觉得耳朵清净了。
要上奏的大臣变得小心谨慎,一句话得在脑中过十遍才敢说出口,说完余光一直暗戳戳观察凤之白的神情,担心说错留了把柄被抓进御廷司。
这疯狗是真抓人,可不像皇上那么好糊弄。
齐王是第一次见凤之白上早朝,怎么瞧他身上的气势比他父皇还有上位者的威严?
昨儿个还蹦跶的大臣,此刻像个孙子一样垂着脑袋都不敢正眼看凤阎王。
齐王陷入了沉思...
文武百官以为凤之白只是一时兴起上早朝,哪知后面的日子凤之白天天出现在金銮殿,大臣们苦不堪言,但齐王觉得轻松了,没有老古板在他跟前说教了。
朝堂安静了,但皇帝一直未下旨封齐王为太子,只说让齐王先历练段时日。
…
第618章 刘雨诞下皇子
四月二十九,亥时,婉贵嫔诞下九皇子。
当夜皇帝提了她的妃位,以周婉玉之名,避开“婉”字选了‘玉’字为封号。
刘雨得知后在床上虚弱地说了一句谢皇上龙恩,从她被送回皇宫便只能以周婉玉的身份活下去。
这世间,再无徐州刘雨!
她生产时,皇后以身体有恙并未到场,皇帝虽在云和宫待到了皇子降生,但从始至终未踏入殿内,齐王的母妃向妃也在场,还有其他妃子。
向妃刚迈进自己的寝宫,贴身宫女看着自家淡定的主子,“娘娘,婉贵嫔子凭母贵,皇上迟迟未立储君,九皇子势必会威胁到王爷。”
“住嘴!”向妃怒斥,转身瞪着她,“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就该知晓本宫不喜人乱嚼舌根!”
宫女跪下,“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向妃眯着眼眸凝她片刻,终是下不去狠手,“自己收拾东西去夜庭吧。”
宫女被人拖走,向妃沉着脸回到主殿,好好的心情被人毁了,真是扫兴。
在暗处有人影晃过,不知去往何处。
皇帝从云和宫离开前往凤栖宫,到了凤栖宫外却见宫门紧闭,徐坤上前拍门。
片刻,里头传来红云的声音,“启禀皇上,娘娘今儿身子不适,已经早早歇下了。自从太子出事后,娘娘夜里一直睡的不安稳,夜深了皇上保重龙体。”
徐坤扭头看着皇帝,里头再也没传出声音。
皇帝垂下眼睫站了片刻转身回了御书房,徐坤刚为皇帝沏了茶,听闻有宫人来报,徐坤走出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将在向妃宫中听到的一字不漏的转述。
徐坤听闻夸了他两句将人打发了,回到御书房又转述给皇帝,皇帝听闻不做声,默默批阅奏折。
*
凤府,书房。
凤之白垂眸看着一本古籍,不知是古籍太深奥难懂,还是她在出神,反正听风见她半天没翻一页。
须臾,孤月从外面进来,“主子,婉贵嫔在亥时诞下皇子,母子平安,皇上当时便提了她的妃位,玉妃。”
凤之白放下古籍,“也算是母凭子贵了。”
“那储君之位岂不是又有变数?”听风凑到孤月身边。
凤之白睨他一眼,伸手端案头上的杯盏,“也得活着长大才行。”浅浅喝了一口把杯盏放下,“齐王府想必也收到了消息。”
孤月点头,“齐王前些日子被大臣捧在手心吹捧,可皇上迟迟不下旨册他为太子,如今玉妃又诞下小皇子,齐王心里肯定有想法。”
“御廷司看戏就好。”凤之白起身离开书房,孤月、听风跟着出去。
最近御廷司挺闲的,去年御廷卫多数游走在刀尖上,时刻防着安王各种刺杀;如今太子死了,安王也死了,突然闲下来有些不习惯。
*
九皇子三月大时突然有些闹肚子,温旭一诊便知是乳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皇帝如今子嗣有三子,可贤王已皈依佛门,是以对九皇子十分上心,得知消息当即责令徐坤亲自调查此事,查出有人给乳娘的吃食里下了泻药。
查到最后一无所获,下药的人早已死在枯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自从春猎回宫,没临幸过其他妃嫔,但初一、十五必定在凤栖宫留宿,只是他的身子渐渐不如以前硬朗,御医换了好几位诊治也没诊出什么。
那几个御医的医术还不如温旭,随后将例行请脉的事指定给了温旭。
朝堂上齐王已有不少跟随者,但这些人频频插手他的事务,让齐王很是窝火,可偏偏这些人只要与凤之白对上就变得像孙子,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