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婢女道:“去打听清楚,前前后后什么情况,不许错过一点。”
婢女快步出去,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匆匆小跑回来,将探知的经过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惠安沉默良久,将杯子往桌上一搁,道:“去换酒来。”
肖稚鱼与宋氏约定下午一同骑马,然后回了自家帐子。午间时候,许多年轻子弟都回营中休息。齐王也回来了,李承秉和太子却不见影踪,同样没回的还有大都督康福海。
皇帝用饭时问起几人情况,冯元一回禀太子豫王人等都已深入林中,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又说侍卫身上带着干粮。
皇帝点头笑道:“一顿饭食而已,朕年轻时吃的苦受的罪何止这点。看他们今天能打些什么回来。”
冯元一命人将消息传来,肖稚鱼打赏来人,也未放在心上。李承秉与太子带的人本就不少,何况他自己一身武艺可并不弱。
中午吃了些清淡的,肖稚鱼小睡片刻,直到宋氏来找,她稍整衣裳出去。两人各骑一匹马,带着侍卫几人往山林去。
宋氏一路指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对肖稚鱼道:“别看这里树多,穿过这一片,里面就宽阔了,还有个湖。”
她们这一行不参与打猎,便是要去湖边走走。
进入入林,时近时远有马蹄呼啸之声传来,都是行猎的官宦子弟。走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辽阔平原出现在眼前,中间有个小湖,碧波荡漾,如一块润泽的翡翠。
湖边有几匹马散着,少年男女或有在湖边嬉戏,或有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还有侍卫等人在湖边修整。
肖稚鱼见状说了句“人真不少”。
宋氏道:“这里景致好,便是不打猎的人,也爱到来此处走走。”
说话间,又一群人来到湖边,行马速度却比肖稚鱼与宋氏快多了,一行人如疾风穿过,有人调转马头又绕回来。几个少年郎君皆是面熟,正是早上见过的潘六郎等人。少年慕艾本是常事,他们都对这位年轻貌美的豫王妃印象深刻,见到她与宋氏,便上来问好。
潘六郎问道:“娘娘可是要去湖边?”
肖稚鱼略略点头,正要说话,忽听见有人惊呼:“小心。”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一更,明天补上
105 ☪ 第一百零五章
◎恩将◎
山林之中, 枝叶茂密遮挡住阳光,光线格外晦暗斑驳。
惠安带着两个侍卫往湖边来,刚才遇见几个行猎的年轻子弟, 她打听沈玄消息,知道他与潘六郎等人来的就是这个方向。
惠安虽一身骑马猎装,手持弓箭, 心思却不在打猎上, 将要临近湖边时, 远远便瞧见肖稚鱼与宋氏。两个都是她嫂子,惠安却瞧不上眼,一个病殃殃没点活气,一个乡野丫头不知烧什么高香,竟成了豫王妃。
她眼里闪过轻蔑之色, 要去别处看看,这时却见一群少年郎君快马经过两人, 又调转回头说话。
沈玄就在这群郎君之中,气度出众,惠安正要打马过去, 动作却突然顿住,脸色沉了下去。她见沈玄的目光正落在肖稚鱼脸上,不知是林间有些暗,还是隔得有些远, 他的神情格外多了几分关注。
惠安手紧紧攥紧了弓柄,方才在营帐听婢女提过,沈玄在人前露了一手高超箭术, 是因为被豫王妃轻视质问了一句。她原还不太相信, 沈玄那性子, 跟他家祖父学了个十足,韬光隐晦,处事圆滑,哪里会因为一两句话就被激起性子。可此刻看着沈玄,惠安心中的怀疑却再也压不住。
肖稚鱼出身低微,却有一副狐媚子长相,清早见着她的时候,惠安已觉得不喜。她虽然不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但自小都是众星捧月,所到之处受尽追逐与奉承。若被人分了风光,心里便如蚂蚁噬心般难受。何况沈玄在惠安心里是不同的。
当年她刚满十六,正是到了要挑选驸马的时候。惠安在御前跪足三个时辰,又请太子豫王等几个兄弟帮着说话,这才让皇帝开口要招沈玄为驸马。这日沈老入宫却是拒了这门亲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皇帝竟也没有大怒,只是此后两年有意压着沈玄的官职没有升迁。
惠安大哭一场后也未另选驸马,而是出家做了坤道。她性情便是这样,想要的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里。自那之后,她以出家人身份反倒和沈玄走得更近些,况且她在宫中消息灵通看得又通透,能帮着沈玄。几年过去,惠安也算看明白,沈玄心思深沉,没有儿女情长的念头。
他心中并无他人,她便也看开许多,今天却突然见他凝视别的女子,积压多年的不甘与委屈全涌上来。
惠安从马背囊袋中抽出箭来,搭在弓上。
一旁侍卫见惠安所指方向,面露惊意,“公主,那里有不少人,会吓着……”
话音未落,惠安指尖放弦,箭已射了出去,“就是要吓一吓她。”
箭矢破空而至,肖稚鱼听见有人喊“小心”已来不及反应,,忙低下头,箭却并不是奔着她身上来,直坠而下,擦着马尾而过。
肖稚鱼与宋氏所骑都是精挑细的温顺母马,可猝然受惊,马嘶叫一声,扬蹄就狂奔起来。肖稚鱼面色惨白,慌忙之中紧紧抓住缰绳,两腿夹紧马腹,却没能勒住,眼前骤然一花,已被马带着在林中奔跑。
众人大惊失色,有郎君叫着“救人”,但茂盛的树木都是障碍,几人一时也难以调转方向。
只有一匹马飞快追了上去。
潘六郎看清那人背影,诧异道:“原来沈兄骑术也如此了得。”
宋氏面无血色,捂着胸口,忍着不适朝箭射来方向看去,却瞧不清林中情形,她一面让侍卫去叫人帮忙,一面又派了人去林间查看情况。
受惊的马不分南北东西在林中乱窜,几回都险些要往树上撞去,却又险而又险地避开,肖稚鱼吓出一身冷汗,刮在脸上的风犹如小刀,身上更是一阵阵发冷。她知道马若失足,将她摔出去,就算不死也会摔断手脚。唯有安抚住马或是等它耗尽力气慢下来。
她一面想着应对之策,一面拉着缰绳,引着马往更为开阔的方向奔跑。只是眼前的景色如风一般后退,放眼四处都是树枝花影,难以分辨方向。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肖稚鱼一时心急如焚,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还担心情急之下听错了,可那声音越来越近,分明紧跟在后。
肖稚鱼心下一喜,只当是哪个侍卫赶了上来,可惜她无暇分心,根本不能回头去看。
片刻功夫,那匹马就追赶上来,几乎与肖稚鱼并骑而行。
幸而此处地平开阔,树木稀疏。
沈玄道:“放松些,别抓太紧。”
听到他的声音,肖稚鱼头皮一紧,匆忙间扭头朝一旁看去。
沈玄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幞头不知掉在何处,几缕发丝贴在脸旁,好像一朵易折的花朵,他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肖稚鱼咬紧牙关,不去听他说什么。
沈玄有意纵马贴近她身旁。
只见前方有两株树,只好稍稍放开些,等冲了过去,重又靠拢过来。
肖稚鱼道:“快去叫人。”
沈玄却笑了一声,道:“来不及了。”
肖稚鱼闻言心如擂鼓,带着对前世身死的怀疑,一时只疑心他是不是趁机要害死自己,就在这时,他骑马紧贴上来,一股大力从他手臂传来,将她的腰抓住。
肖稚鱼禁不住低呼出声,身子已腾空而起。
沈玄单手一拉缰绳,另一只手用力圈紧她的腰,横放在身前。受惊的马毛发虚张,疯狂奔跑,沈玄将马拉开远避,分开两个方向,手中时紧时松,渐渐放缓了速度。
肖稚鱼横趴在马背上,被颠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一阵头晕眼花。直到沈玄渐渐停下马,翻身下来,就要来扶她。肖稚鱼挥掌拍开他的手。
沈玄抬头看了眼远处,道:“怎地恼了?已没事了。”
他只当她是受了惊闹脾气。
肖稚鱼慢慢撑起身,伸脚去够马镫,只是身子发软,两腿微颤,两次都没踩到马镫。
沈玄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肖稚鱼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掌,她手上没什么力,但“啪”的声响在林中十分明了清晰。
沈玄“啧”了一声,手紧紧箍着她的腰,放在马背上,抬头紧盯着她的脸,道:“我拼死tຊ来救,王妃娘娘就是这么赏有功之人?”
肖稚鱼道:“放开。”
沈玄没放手,在她要挣扎跳马时,语气不急不缓道:“我这匹马性情可不好,再受点惊可就救不回来了。”
肖稚鱼当下不敢乱动,压着声音道:“哪个有功之人能这样放肆?”
沈玄笑了,他当着人前总是温和有礼,这回笑起来却真多了一种放肆,“娘娘从前还叫我一声郎君,如今怎么突然换了脸色,莫非背后有我不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