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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心上月_明月怀寒【完结】(118)

  晏仲举知道那幅画的真相后,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因一种不知名的情愫而萌生的嫉妒滋味。

  他不恨明月高悬,只恨明月高悬却愿独照一人——

  可那个人不是他……

  想到这里,晏仲举捂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绷带好像又被血浸湿了。

  “再后来,谁也想不到,先帝会驾崩得那么突然,所有人未曾注意到了十三皇子,会在沈不寒的扶持下继承大统,成为大昭的新帝。”

  “我当时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晏仲举无奈苦笑。

  李穆对他有恩,李琅月沈不寒对他也有恩,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不止是我,那时的齐王得知当今圣上即位也不知所措,待他回过神来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就要起兵讨伐圣上和沈大人。”

  “但当时因为沈大人不仅手握先帝遗诏,还用雷霆手段使得朝野归附,以裴松龄、李进甫等为首的元老重臣都承认了圣上新帝的地位,齐王再起兵不仅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一定打得过强悍的神策军。众幕僚百般劝谏,让齐王放弃了即刻起兵的念头,转而为徐徐图之。”

  李穆徐徐图之的其中一步,就是下令让晏仲举等潜匿在圣都的士子参加科考,通过进入新朝的官场,再为他筹谋。

  “在我最混沌迷茫的时候,公主从河西回来,竟然成了我科考的主考官。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状元会是崔小侯爷的时候,没想到公主会钦点我做状元。”

  晏仲举难以形容得知自己高中状元那一刻的心情,像造化弄人又像命中注定,他好像触到了年少时照亮他生命的月光。

  即使他知道在李琅月心里沈不寒有多么重要,可沈不寒是一个宦官,这就注定,沈不寒根本不具备任何成为李琅月驸马的资格。

  大昭皇室绝对不会容忍公主嫁给一个宦官,李琅月也绝对不可能俯首帖耳地前往西戎和亲。

  晏仲举甚至卑劣地想过,放眼整个大昭,如果说有一人和沈不寒有几分肖似的话——那也一定是他。

  寒门士子,学宫魁首,少年状元,人人盛赞的清直君子……他几乎复刻了沈不寒的来路。

  不管是做沈不寒的替身,还是作为替身伴在李琅月左右,对晏仲举来说都已是甘之如饴。

  他抱着这样的幻梦,直到科举案的真相浮出水面。

  李琅月兜这么大一圈,不是为了除掉李进甫,更不只是为了除掉裴松龄,她的最终目的是替苏贽舆和沈不寒翻案。

  那时,晏仲举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

  不只是他,除沈不寒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了。

  李琅月去西戎不可能是和亲的,沈不寒去西戎更不可能是监视李琅月防止她逃跑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借着和亲的机会,在西戎掀起内乱。

  “我没有告诉齐王我的猜测,我是蒙了齐王的恩,但我也牢记公主的话——效忠藩镇可以,但不能背叛朝廷,背叛大昭。”

  晏仲举有很多话想和李琅月说,可话到嘴边彷徨一圈后,又全部咽了下去。

  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心事,到最后只剩下恩情可说。

  可却像扬汤止沸一般,越是压抑,越是痛苦。

  “我本想在丹凤楼上,以死了结公主和齐王的恩情,一了百了,没想到我这么命大,竟然没死成……”

  丹凤楼上替李顺懿挡箭,他虽破坏了齐王的计划,但只要沈不寒李琅月查不出确凿的证据,就不能坐实齐王布局刺杀福安公主的罪名。

  只要福安公主活着,李宣也不至于失了理智,轻信齐王设计的那些挑拨李琅月陷害皇嗣的罪名。

  以死全忠,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今该说的,下官都已经告诉公主殿下了,要杀要剐,是何处置,下官都绝无怨言。”

  晏仲举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李琅月安静又耐心地听完了这个故事。

  她真的没想到,晏仲举会是当年那个摆书画摊的少年。

  要真算起来,不只是晏仲举承了她的恩情,她也承了晏仲举的帮助。

  在她不知道怎么将钱送到沈不寒手上时,是晏仲举的出现,让她想到了用书画卷轴藏金的方式。

  从白慎行、锦珠,再到晏仲举,好像谁都没有大错,但为何会导向这样一个结局?

  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让李琅月喘不上气。

  “你好好养伤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

  沈不寒回家的时候,已是子时,李琅月揉了揉盯着棋盘盯到发酸的眼睛,起身迎了上去。

  “怀风,我有话问你。”李琅月绕过了嘘寒问暖,开门见山地对沈不寒道。

  李琅月的神情异常严肃,沈不寒虽然不知道李琅月究竟要和他说什么,但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锦珠对杨迁的极尽羞辱,杨迁万念俱灰的崩溃始终在沈不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不寒知道锦珠有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更知道他和李琅月经年累月的感情,与杨迁锦珠截然不同,可他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心慌。

  从西戎回来后,他以为他窥见了他们柳暗花明的未来,却没想到又是一山放过一山拦,让他看不清崇山峻岭到底是尽头。

  沈不寒缓缓地呼出一口疲惫的浊气,扶着李琅月坐下。

  “好,你说。”

  “有些事,我们谁都没有说,但是现在事情紧急,我必须要知道当年的实情。”李琅月的手很凉,握着沈不寒的手一直在抖,“先帝当年……究竟是怎么驾崩的?”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李琅月都反反复复想了无数次。

  李穆如果只是做到这个程度,就想挑拨她和李宣的关系,其实几乎不可能。

  李穆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还算得上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李琅月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李穆整个局并不算高明,但就算走到现在,也并不完全是死棋,只要有这一步棋在,就算李荣死在圣都,就算他在圣都积累下的所有暗桩被全部拔掉,李穆的棋还是能活。

  先帝驾崩,究竟是寿元已尽,还是另有人为?

  听到李琅月提及先帝李淳驾崩之事,沈不寒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颈侧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心脏在急速地扩张与收缩。

  李琅月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先帝,她必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沈不寒的眼瞳越来越暗,嗓音嘶哑地张口:“德昭……你之前认为先帝……是怎么驾崩的……”

  她是怎么认为的……

  ******

  李琅月在河西乍闻李淳突然驾崩,废太子造反失败被杀,沈不寒扶李宣登基上位这一连串消息时,手中正在削一个苹果。

  报信的人最后一个字说完时,手上的小刀划开了她的皮肉。

  伤口划得很深,血珠一串串地从被割开的伤口处坠落,李琅月却感觉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冷峻地审视着伤口是如何渗血的,好像这不是她的身体,她只是作壁上观。

  李琅月忘了自己盯着伤口看了多久,等到她不想看的时候,她吩咐骆西楼:“派我们藏在圣都的人出手,全力帮助沈不寒和李宣,该杀的杀,不要手软。”

  对于李淳究竟是怎么死的,李琅月当年一句都没有追问。

  去问一个死人是怎么死的,完全没有意义。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在改朝换代之际抢占先机。

  改朝换代,是最不能心慈手软的时刻,一旦心软,便是死无葬身。

  ******

  关于李淳之死,宫内传出的消息只有死个字——服丹暴毙。因此,沈不寒几乎杀尽了所有宫中的方士。

  李淳在位末年,喜好神仙,迷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服用了大量的术士进呈的金丹,整个人的脾性也是越来越躁急偏激,在处理朝政上,早已不复刚即位时力图中兴的宏志。就连对他最宠爱的太子李铭,也失去了往常的耐心,一时心绪不佳,也动辄打骂。

  金丹中有剧毒,服用金丹会导致暴毙身亡,这一点李琅月毫不意外,前代已经有不少皇帝也是因此身亡。

  但金丹之毒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作,没人能讲清楚。

  有些人服用金丹数十年,依旧安然无恙;有些人不过才刚开始服用,便已病入膏肓。

  李淳在驾崩之前,并没有长期卧榻抱病的症状,几乎就是突然病倒的。废太子李铭几次三番求见,都被沈不寒以李淳身体抱恙拒绝了。

  由于李淳服药导致性情大变,与李铭之间生了龃龉,李铭怀疑李淳打算废太子改立齐王和吴王,于是率东宫府兵逼宫。

  东宫府兵被沈不寒的神策禁军尽数绞杀,李铭本人被沈不寒直接砍下了头颅,随后沈不寒李铭以谋反之罪清洗了整个东宫。

  上上下下,没有放过一人。曾经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的东宫,转眼间便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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