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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前欢_罗敷媚歌【完结】(119)

  “报恩,报来报去何时了?如今云姑娘相安无事就好。”薛钰道,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蜀地沦陷,惠王带兵南下援助,我们恐要立即出发才是。”

  卯时了,夜里竟格外的冷。

  白日里喧嚣的王宫归于静寂,宫殿在漫天星辰下连绵起伏的轮廓如蛰伏的巨兽,有风夹杂着隐隐的雷声。

  公主安排了车马,在宫门前送别。

  事出紧急,不宜再寒暄,何况再多的话也说不尽心中的惆怅,恐过会儿天就要飘雨。

  马车渐行渐远,隐入了夜色中。

  公主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自小性子就不紧不慢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仿佛多大的事在她这都不算事,都能够被时光迎刃而解。

  这次一定也能。

  夜色愈发苍茫,积雨拢在黑沉沉的云里。

  高塔之上,黑衣祭司临窗而立,修长的手指捏了个决,幽暗的火光在他深碧色的眼中弥漫开来,天穹边浓黑的云愈发深沉,水汽始终被牢牢包裹其中。

  云嘉清冷的容颜仿佛就在虚空处,他伸手去触碰,却触了个空,瞬间,祭司的面容露出深沉而绝望的神色,因为内心激烈难抑的感情,他的手指痉挛般颤抖,却始终未放弃那呼风唤雨亦能止住风雨的术法。

  他终于放她走了,望舒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因为她人在他身边,心也一刻不曾与他贴近。

  曾经,多年来的清修,上窥天道,俯仰天地带来的冷漠洞彻让他的心沉静,甚至有没有心,都未曾可知。直到遇到云嘉,他方知自己是有心的。

  可究竟为什么,在尘世云府五年的缠绵情意,仅仅两年,就凋落成泥了呢。

  窥天道容易,观心却难。

  滚滚的云层散去,疾风旋转而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乌云狂乱地随风飘舞,很快便露出一轮皎洁的月。

  许久,黑衣祭司叹息一声,有些倦怠地抚了抚额上煜煜生辉的宝石,昔日漠然的脸上带着冷意和决绝,整个线条都冷峻了许多,他垂着眼,往空无一人的静室中走去。

  侍从匍匐在左右,祭司的长袍缓缓滑过地面,纤尘不染。

  *

  薛钰纵马在前,马车在后。

  云央与姐姐说了会儿话,眼看姐姐神色疲倦,便轻轻一笑,不再说旁的了,掀开车帘探出头去问车辕上驾车的少年,“你认得路么?”

  “认得。”少年回答,拍了怕腿上的箭囊,“我自小就在南诏长大,我爹是南诏人,是这一片顶有名的向导,娘是鹿城人,功夫了得,教了我很多,对付那些山贼什么的不在话下!”

  云央掩唇一笑,柔声道:“那一会儿歇息的时候,你去跟前面那个人说,让他先走,他有急事要办,若顾及着我们慢慢走,就来不及了。我们若跟紧他,我姐姐可受不住舟车劳顿。”

  “姑娘放心,小的定把姑娘和圣女安全送到!”少年应了声。

  心下却奇怪,这古驿道多迷雾,道路还时常被碎石掩埋,还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异事,连他爹这样资深的向导都轻易不敢涉足,这姑娘是如何从这条路上走到了南诏呢……

  马车中的云嘉隐隐听着妹妹说话,心中的不安稍许平息,至此才敢相信,她终是离开了南诏,离开了他么……

  她靠在马车壁上微阖着眼,眼里隐隐有水色漫延。

  又走了两个时辰,薛钰翻身下马,少年亦跳下马车抱出粮草来喂马。

  少年在粗布衣衫上擦了擦手,看着薛钰往云央她们姐妹二人的马车方向去,他才急忙想起来什么事,跑过去拦住他,“大人,方才云姑娘说了,让您有急事就先忙您的去,我们在后头慢慢赶路。”

  薛钰并未应声,直直朝马车走去。

  如玉的手掀起车帘,便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横眉冷对的模样。

  云央探过身子扯住车帘,压低声音正色道,“我姐姐睡了,有什么话我下去跟你说。”

  薛钰揉揉额角,行至不远处的溪水边等她。

  “姐夫,你有大事在肩上担着,为何还与我们在这磋磨时间?快去蜀地平叛罢。”云央走过来说道。

  “央央。”他唤她,嗓音沉沉。

  云央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自顾自的到溪水边踢着石头玩儿,纤细窈窕的身影在暗夜里,有一种薛钰从未见过的轻盈,抓不住似的。

  又像是终于有了依靠,有了底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是因为找到了姐姐云嘉么?有了姐姐在身边,她便有了底气。

  那他算什么?

  她在他身边时,从未有过如此模样,如此娇憨、放纵、清艳非常。

  他从她背后猛地抱住她,脸埋进她颈窝里,眼尾泛红,低声道:“为何对我这样?央央。”

  云央的心颤了颤,可想到那避子汤药入口的苦涩和他的不告而别,便还是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我对你哪样了?哪样了?我们不是本该就如此么,难道还要让我姐姐看见我们这不知廉耻的模样……”

  他揽住她的腰,焦灼地吻她,又急又冲,像是急于要一个结果,急于确定她对他的心意没有变,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云央被他吻的喘不上气,却依然咬着牙免得自己嗓间溢出甜腻的低吟,手抵在他胸前,使劲儿地推他。

  薛钰纹丝不动,看不出平日里矜贵优雅的文人竟这么有劲儿,云央认了命,只得任他激烈地深深吻着。

  直到云央不再抵抗,薛钰才稍稍松开了她,闭着眼,额头抵着额头,安静问她,“央央,你怎么了?”

  云央眼皮都没抬,也不回答他,淡淡问:“你是怎么说动惠王出兵的?”

  第95章 蚀骨痒

  惠王动兵,此事关乎国祚,凭他再好言好语相劝,惠王自己不允,也是没法子。

  可既要说动惠王,又不让他反,请佛容易送佛难,难就难在拿捏的恰到好处。

  云央实在好奇,薛钰是怎么在自己与公主闲话家常之后洗了个澡吃了个饭的功夫,就把此事办成了的。

  “抱着我,我给你讲。”薛钰笑着揽过云央的腰,温润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惠王母亲是当年先帝夺臣妻而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连带着惠王的血统都遭到质疑。此乃惠王的心病,惠王之所以野心勃勃也是因为想为其母正名,但可知若有篡夺之心,闹得鱼死网破,引得百官唾弃,岂不是更坐实了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我与惠王说,不如摆明了车马遵循遵循正统,在此值动荡之际拥护储君,博得贤王之名更能以正视听。”

  “……你这么说,不就是摆明了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么?那他生气了么,万一要杀了你泄愤……”云央的手不禁揪紧了薛钰的衣襟,“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我与他说,大昭文臣不止我一个,拥护正统的读书人更是不计其数,难道王爷要杀尽天下文人,自绝于仕林?”薛钰淡淡笑道,“我还答应了他会说服圣上永不削藩。”

  他姓薛,出自百年清流薛氏,亦是大昭最年轻的能臣,他的话足以让惠王信任。

  至于削藩,现在皇帝年老,太子年纪尚轻,削藩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若是太子登基后真有此心,薛钰想,自己必然会提起今日惠王相救之事让太子念及叔侄之情。

  “那惠王说什么了?”云央很是紧张。

  “惠王问,你就不怕我到蜀地后出尔反尔揭竿而起灭了李泓后挥师北上,再取太子性命?不怕因此薛家百年清誉尽丧,史官的铁笔将你打成迎我入皇城的悖君叛臣之名?”薛钰道,仿佛沉浸在当时的情境中,神色有一种倨傲的决绝。

  当时惠王的羽林卫彪悍立于两侧,大殿之上寂静无声。

  薛钰只记得自己当时下意识答道:“臣做官若是为了权势或富贵或清名,那臣一出生就拥有。这世上有许多比名声、仕途更重要的东西,比如道义和良心。”

  “那你怎么回答的?”云央急急追问道。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中对自己的担忧,薛钰摸了摸她鬓边的碎发,不急于告诉她,只柔声道:“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云央气又上来了,恼怒道:“不亲!现在让我亲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让我担心,你早干嘛去了!”

  薛钰不明所以,不知她为何生了这样莫名的邪火,刚想拉她,她却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作势要回马车里去。

  薛钰攥住她的手腕,耐心问她,“为什么生气?我哪里做得不对?”

  山风幽凉,云央呼吸却有些急促。现在听他淡淡叙述与惠王的交锋,她能想到当时是如何的凶险,他一个人,就这么只身去了惠王大营!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连个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她要到哪里去找他呀……

  云央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语气微冷,“我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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