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受到重创的就是大皇子。
杜才人得了消息,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让人照看着点吧。”
除此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她对大皇子的愧疚不足以让她做再多的事情,人一旦清醒下来,有些事情就能看得透彻了,例如坤宁宫那位,睚眦必报,瞧那位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知道,那位不会叫眼前还有绊脚石。
大皇子的威胁不大,但宋氏毕竟想过对三皇子出手,她过于照顾大皇子,或许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即便不替自己考虑,她也得替杜家考虑,皇后是没办法伸手到前朝,但三皇子乃是太子之位,得罪下一任皇帝,对杜家又有什么好处?
夏云听她的,但她有点迟疑,顿了顿,低声道:
“主子,宋氏一去,大皇子上头也没了母妃,如今宫中高位不多,若是您能抚养大皇子”
杜才人抬了抬手,打断了夏云的话,她格外冷静:“这种话,日后不许再说。”
夏云听话地噤声,但她眼中满是不解。
杜才人微不可查地深呼出一口气:
“一旦我抚养了大皇子,杜家也就和大皇子牵扯上了关系,即便大皇子安分守己,杜家也没有妄想,也难免会引起别人警惕和猜疑。”
夏云微微瘪唇:“奴婢只是担心主子会觉得冷清。”
主子还要在宫中待上十数年,膝下有个孩子陪陪主子也是好的。
杜才人也沉默了一下,许久,她说:
“你陪着我,就够了。”
她做不到给杜家添光,起码要做到不给杜家添乱。
大皇子注定不可能得到皇位,她难道为了一时热闹,要将杜家拉入这个漩涡吗?
不可能。
外间梅花已经谢尽,梨花数渐渐发芽,杜才人轻呼出一口气,她笑了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有妄想,也不会再横生波澜。”
杜家祖训,后辈女子不得入宫。
曾经她觉得这条祖训让杜家看起来太过贪生怕死,现在才知道祖辈原是有先见之明。
有人看清形势安分守己,当然也有看不清形势的。
邱贵嫔,当年和杜才人有过口角之争,后来年宴时晋升过一次位份,她也住在朝和宫,也就是和当初的周贵妃同住一宫,但她不得宠,也不得势,在宫中的存在感也不强。
她是胥砚恒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时进宫的,慢慢地熬资历,如今在这宫中,位份居然也算得上高位了。
邱贵嫔现在有点烦,烦手中的家书,一阵头疼,让她恨不得把手中家书烧了去。
她也真的烧了。
芷晴一脸震惊地看向她:“主子这是做什么?”
邱贵嫔翻了白眼,她没好气道:
“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毁尸灭迹!
芷晴呐呐地:“主子,何至于?”
邱贵嫔气得要命,但也记得压低了声音:
“何至于?你也不看看这信中写的什么,选秀?还让我和皇上提?”
家中真是看得起她,她往日不敢惹是生非,才能在宫中平安地熬到贵嫔位份,上头高位也没几个了,才正是敢舒心享受的时候。
结果呢,家中居然让她主动去提选秀?
她也得能见到皇上的面啊!
谁人不知道自皇后娘娘有孕后,皇上压根没踏入别的宫殿一步,整个后宫也就只有皇后娘娘能见到皇上的面。
她提?她和谁提?和皇后娘娘吗?
她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封家书不烧了,留着给自己添麻烦吗?!
芷晴讪笑了一声,也知道自己主子的为难,她犹豫道:
“但是按时间来算,今年也该是选秀的时候了。”
家中来信上也说了,前朝已经有了隐晦催促皇上选秀的声音,毕竟如今后宫皇嗣当真算不上多。
邱贵嫔翻了个白眼:“他们催他们的,拉我下水做什么。”
当她不清楚家中的打算吗?
无外乎是觉得皇后娘娘能凭四年登上皇后之位,如今皇上还年轻,只要能送得了女子入宫,日后未必没有机会。
邱贵嫔也听家中传信说过,她那位妹妹出落得十分漂亮,她入宫已经有十年了,与家中人许久没见面,和父母还有感情,但这位妹妹?
恕她直言,她入宫前,这位妹妹才五岁,至今十年不见,二人之间能有多少姐妹之情?
邱家如今官位最高者也就是她的父亲,如今位居四品,在京城也算个不高不低的官,官位挺高,但握住的不算是实权,他想向前再走一步,邱贵嫔理解。
但邱贵嫔撇嘴:
“官场难行,但他以为这宫中就容易了吗。”
她能做到四品贵嫔之位已经是难得,她那妹妹入宫也未必比得上她,或许死得更惨。
或许,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事迹,家中还会觉得她不争气呢,否则,怎么会这么迫切地想要送她那位容貌姣好的妹妹入宫?
邱贵嫔深呼吸了一口气,给出了评价:“贪心不足蛇吞象。”
芷晴不敢肆意评价主家,只问:
“那主子要怎么办?”
邱贵嫔翻了个白眼:“怎么办?我只当没见过这封家书?”
她冷笑:
“选秀?尽管折腾吧,凡是他能将我那妹妹送进来,我即刻退位让贤!”
省得家中觉得是她不容人。
邱贵嫔气归气,但还是存了理智:
“传信回去,让他们别瞎折腾,有这份心思,还不如早点给蓉儿相看个好人家。”
她们这位皇帝最是薄凉刻薄,他不想选秀,谁敢逼他,谁就是找死。
但邱贵嫔的这份心思注定落空,得知前朝众人催促皇上选秀,而自家父亲也是其中一员了,她简直是眼前一黑。
翌日恰是请安,邱贵嫔忍不住地委屈:
“我也不要家中帮我什么,但也不能害我至此啊。”
隔日请安,邱贵嫔踏入坤宁宫时,都不禁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招了皇后的眼,褚青绾一踏入外殿,就见到邱贵嫔紧绷不安的模样。
褚青绾挑了挑眉,她抿了口茶水,等请安快结束,而邱贵嫔逐渐放松下来时,她才冷不丁地问:
“听闻邱贵嫔家中还有一位嫡亲的妹妹?”
邱贵嫔立即浑身紧绷,她欲哭无泪:“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
满殿安静下来,和邱家打着一样主意的大有人在,当下眸色不由得微闪。
褚青绾轻笑了一声,她问:
“多大了?”
邱贵嫔不敢有一点隐瞒:“今年刚满十五。”
褚青绾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杯盖,闻言,她笑了笑:
“真是花一样的年纪。”
女子十五及笄,可不就是含苞待放吗。
邱贵嫔当即变了脸色,她忙忙站起来:“娘娘谬赞,嫔妾那妹妹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比不得娘娘风华万千,您正是风华正茂时,何出此言啊。”
邱贵嫔倒不是想要贬低自家妹妹,只是对着上位,她不得不如此。
被贬低一下,总比惹得皇后娘娘不喜要好。
她态度太明显,以至于褚青绾没办法装作看不出来,她放下杯盏,觑了邱贵嫔一眼,摇头:
“行了,好好的小姑娘被你说的,本宫不过感慨一声罢了。”
等邱贵嫔坐下,褚青绾扫了一眼众位妃嫔,也不管她们有没有心怀鬼胎,她按着额角,似好心地提醒道:
“近年皇上因朝前之事烦闷,许是会常出现在御花园,你们若是撞见了,可是要记得小心侍奉,莫招惹了皇上不高兴。”
一众妃嫔暗自对视一眼,都起身应是。
邱贵嫔提心吊胆地来,提心吊胆地走,到了御花园之处,她见有些妃嫔停留下来,忙不迭地吩咐:
“快回宫。”
芷晴有点纳闷:“皇后娘娘说皇上近几日可能会来御花园,奴婢瞧别的妃嫔都想方设法地偶遇皇上,主子难道不去吗?”
邱贵嫔扶额苦笑:
“你只听见后半句,怎就忽视了前半句。”
皇后明确地指出了皇上近来心情烦闷,她们这位皇帝是什么好性子吗?在他不高兴的时候撞上,不吃挂落就是幸事了,难道还痴心妄想地借此博得恩宠吗?
芷晴也打了个颤,忙忙吩咐仪仗抬稳了,快步回宫,生怕会撞上胥砚恒。
坤宁宫。
迟春替娘娘倒里被茶水,忍不住道:“娘娘刚才将邱贵嫔吓得够呛。”
邱贵嫔站起身时,险些连茶杯都没能端稳。
褚青绾轻哼了声:
“皇上才封后多久,就迫不及待地想叫皇上纳妃,各个看不得本宫安稳,本宫再不表明态度,怕是日后都不得安生。”
她今日态度表明后,该得到消息都会得到消息。
再有上言要选秀者,不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他们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