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醒你母后。”
话落,胥砚恒的脸又黑了些。
外面找他都找疯了,他倒好,跑到了内殿,还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舒儿只当父皇在和自己玩,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到胥砚恒肩膀上去,胥砚恒嘴角抽了抽,没许他爬上去,直接拎着人后颈的衣裳将人带走。
两三岁的人,说实话,已经有点重量。
路过迟春的时候,撂下一句:
“人,朕带走了。”
“别吵你主子,让她好生休息会儿。”
迟春看向小皇子朝她伸过来的手,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低下头,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小儿现在说话清晰,被抱上銮驾的时候,他瘪唇:
“父皇,坏!”
胥砚恒短促地冷笑了声:“你乖乖的,晚上,朕就将你送回来,否则,明儿也别想见到你母后。”
舒儿一急:
“见母后!”
胥砚恒闭目养神,不紧不慢道:“看你表现。”
舒儿委屈得要命,却不敢乱闹,父皇最坏了,只要父皇来了,他那日晚上就见不到母后,而且,舒儿隐隐也清楚,四周人平日是都听他的话,但只要有父皇的命令在,他们都只会听父皇的话。
而且,父皇一向说话算话。
父皇说不许他见到母后,他就一定见不到母后。
胥砚恒看似闭着眼,但注意力实则一直停留在小儿身上,銮驾内的空间再大,但也不可能由得小儿乱跑,不看着点,万一他跑掉下去了,女子少不得要埋怨他一番。
蓦然,胥砚恒怀中多了一点分量,他睁开眼,就见小儿钻入他怀中,仰着头,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满脸乖巧:
“父皇好。”
胥砚恒沉默了一下。
他摸了摸脸,摸到一下子口水,一时间分不清小儿是故意作弄他,还是真的在装乖。
但无所谓。
胥砚恒一手护住他,一手抵着他的额头往外推,微微有点嫌弃:
“你以为你是你母后,还是以为朕是你母后?”
眼前人哄骗人的小伎俩和他母后简直如出一辙,但小儿到底不是他母后,胥砚恒被糊了一脸口水,也没觉得心软。
后者,他惯是会撒娇卖痴,而褚青绾偏吃他这一套。
但胥砚恒不吃。
舒儿瘪唇,他忽然蹦出了一句:“父皇真难伺候。”
他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听母后说起过,他记性很好,记得格外清楚。
胥砚恒险些呛住,他脸彻底黑了,捏着小儿的脸:
“日后不许偷听你母后和朕说话。”
搁他面前也就罢了,让女子听见,指不定臊成什么样,届时又要闹一番脾气。
舒儿眨了眨眼,没答应,但人在屋檐下,他也没反驳。
他的脸被捏起来,说话都有点不清楚:
“呼皇松阔夫儿,难受”
胥砚恒没好气地松开手,缓慢地意识到今日将这小儿带到御前,绝对是一件错事。
銮驾在御书房前停了下来,小儿先跳了下来,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他没有擅自往前走,而是等胥砚恒下了銮驾后,乖乖地牵了胥砚恒的手,才跟着胥砚恒一起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前已经有朝臣在等待,在看见太子殿下出现在御前的时候,彼此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
胥砚恒稍抬下颌。
舒儿偏头看了看,也学着抬起下颌,小儿贪吃,这一抬,双下巴都出来了。
胥砚恒看乐了,敲了敲他的头:
“日后糕点减半。”
舒儿瞪大了眼,看向胥砚恒的眼中满满是控诉。
胥砚恒压根不为所动,朝臣跟在他们身后,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待在这里旁听,还是自个儿去偏殿玩?”
舒儿眼珠子一转,他说:
“要陪父皇。”
今日觐见的朝臣中正有褚大哥,见到这一幕,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有高兴,也有惶恐。
圣宠太过时,也会忧心登高跌重。
舒儿旁听时也不老实,时不时抓一下胥砚恒的手,胥砚恒低头觑了他一眼,他又乖巧地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这个样子,和他母后实在是相似。
胥砚恒本来还有点恼意,但当视线落在他的眉眼时,那点恼意终究还是散了去,他没好气地警告:“安分点。”
褚大哥偶尔担忧地看过来一眼。
舒儿感觉到了,他不免好奇地看过去,他和褚家人没见过几面,只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却不知道其身份。
胥砚恒将这一点看在眼底,却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午时,魏自明进来低声问是否传膳。
高阁老去年时已经卸任,如今内阁中的首辅乃是户部尚书刘大人,他直接拱手:
“臣等告退。”
胥砚恒颔首,等褚大哥也要转身时,他才漫不经心地出声:“褚卿留步。”
几位朝臣一顿,有人余光瞥了眼三皇子,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一声褚家真是好运道。
褚大哥面色严肃地停了下来,甚至不敢看太子一眼。
皇子和朝臣联络过甚,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褚家和太子之间还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胥砚恒将褚大哥的神色尽收眼底,对其的谨慎还是较为满意的。
褚家如何,他其实不怎么在乎,但褚家若是犯错,难免会牵连到褚青绾。
于是,胥砚恒对褚家的要求不由自主地要拔高一点。
所以说,圣眷浓厚,有时是件好事,有时也不见得全是好处。
胥砚恒淡淡道:
“褚卿留下一同用膳吧,也和你这外甥接触接触,免得他日后连自己的亲舅舅也不认得。”
褚大哥浑身都僵硬了,他当然不敢推辞,不过这顿饭用得他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地猜测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舒儿没他想得那么多,只是盯着他看久了,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舒儿跑到胥砚恒身后,凑近他,奶音低声:
“他长得好像母后。”
胥砚恒隐约笑了声,声音陡然温和下来:“还有和你母后更像的人,舒儿要不要见见?”
细听下来,胥砚恒的语气中仿佛透着些许哄骗。
小儿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犹豫了一番,忍不住地又盯了盯褚大哥,最终没忍住好奇:
“要见。”
坤宁宫。
午时过半,褚青绾终于醒了过来,她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等梳妆好,都没见到某小儿进来,不由得惊讶:
“舒儿睡了?”
迟春忙忙摇头,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娘娘:“皇上说,他将小皇子带走了,让娘娘好生休息。”
这般体贴,褚青绾却是气得冷笑了一声。
她会需要好好休息,原因是什么?还不是都赖胥砚恒!
眼见午时过半,褚青绾没着急去御前,而是先吃了口东西,才吩咐人备好仪仗,准备去御前见舒儿接回来了。
但褚青绾万万没有想到,等她到了御前,居然没有见到人。
褚青绾睁大眼,某一刻,和小儿竟是格外相似,她不敢置信:
“舒儿呢?”
胥砚恒面不改色,十分自然:
“哦,和你大哥走了。”
褚青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胥砚恒却是格外坦然,他耸了耸肩,语气很是寻常道:“今日你大哥来御前述职,舒儿道他长得和你相似,一个劲地缠着褚卿,朕见他难得亲近别人,便让跟着褚卿回去了。”
他若无其事地添了一句:
“总归是他外祖家,去小住两日也是理所当然。”
他左一个亲近,右一个外祖的,褚青绾的情绪愣是被他说没了。
她和大哥的确长得挺像,舒儿会生出好奇,好像也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一个劲地缠着大哥?
褚青绾对这句话有点狐疑,但她没有亲眼看见,再是怀疑,也只能按捺下来。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舒儿自记事起,还没有离开过臣妾。”
胥砚恒扯唇,心道,所以才招人烦。
不过他面上说得冠冕堂皇:“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锻炼他一番。”
将其扔在他外祖家住个十天半个月,正好锻炼其独立自主。
再说:
“李嬷嬷等人跟着呢,出不了事的。”
褚家只要不傻,就该知道一个道理,便是整个褚家都没了,也不能让舒儿出一点意外。
褚青绾白了他一眼,语气幽幽:
“皇上真的不是故意将舒儿送走?”
胥砚恒被揭穿了心里真实想法,不由得摸了摸耳朵,他轻咳了一声,将女子拉入怀中,低声哄她:
“他去了他外祖家,你不是也能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