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绾顿了顿。
舒儿乖巧是乖巧,但被缠得久了,偶尔也的确有点烦。
总归在自家,也不会出事。
胥砚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低声道:“再过两日就是七巧节,朕陪绾绾出宫走走?”
褚青绾轻咳了声,叫自己看起来没有妥协得那么快,半晌才缓慢地点头:
“皇上都安排好了,臣妾自然是要从命。”
与此同时的褚家,直接是炸锅了。
谁都没想到褚大哥进宫述职,居然还带了个小尾巴回来。
舒儿是第一次出宫,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待看见了褚夫人,他终于知道父皇口中的那位和母后更相似的人是谁了。
他好奇地看向褚夫人。
李嬷嬷在他耳边低语,舒儿迟疑地走近了褚夫人,他奶音未褪,吐字清晰:“外祖母。”
褚夫人直接红了眼,蹲下来抱住舒儿,声音轻柔得不像话:“殿下坐了半日马车,是不是累了?快,和外祖母进屋,屋中有糕点。”
褚父用眼神询问褚大哥,褚大哥轻咳了声,简短地解释:
“皇上扔来的。”
他用了一个扔字,意味深长。
第130章 还是没甩掉。
两日后,七巧节,今日没有朝会,胥砚恒昨日处理了许久政务才回到坤宁宫,只为了腾出今日的时间。
褚青绾难得起得早了些,未到辰时,就醒了。
她还没有坐起来,就被胥砚恒又拉回去,胥砚恒眼睛都未睁开,低哑声传来:
“做什么。”
褚青绾在他怀中艰难地转了个身,试图提醒他之前说过的话:“今日七巧节。”
胥砚恒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闷笑了一声,他看了眼殿内的沙漏,没有松手,还轻微叹了口气:
“还没到辰时。”
七巧节多是晚会,满城张灯结彩,从东街的猜灯谜到西街瓦舍的杂耍,但现在是白日,出了宫也没什么热闹。
况且,这两日难得没有小儿清早扰梦,自是要珍惜时间的。
褚青绾自小便是京城人,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迟疑了一下:
“舒儿已经在宫外待了两日了,臣妾有点放心不下。”
胥砚恒轻啧了声,莫名有点不爽。
怎么小儿明明不在眼前,扰清梦的也还是他。
再是不爽,胥砚恒还是起来了,女子早让人备了便装,一层云织鲛纱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越发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她头顶只戴了一支玉簪,青丝全部竖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惹人忍不住地瞩目。
胥砚恒的衣裳也是她让人准备的,红艳艳的袍子,外间罩了一件石青色的箭袖罩袍,石青色沉稳,多少有些老气,但胸口和下摆隐约露出的红线,又叫整体瞬间活跃起来,稳中有雅,偏他足够气度矜贵,仿佛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胥砚恒瞧了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颜色搭配这一方面,她素来拿捏得极好。
铜镜中女子眉眼风情横生,偏她仿若不知一般,胥砚恒搂住了人,坦白直言:
“朕有点后悔。”
凭什么叫外人看见她这幅模样。
褚青绾推了推他,着急道:“皇上快别闹了,臣妾梳妆呢。”
她推开了胥砚恒,又仔细地描了描黛眉,铜镜中的人黛眉如山眼眸如水,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她转头看向许久未说话的胥砚恒,轻眯了眯眼眸:
“臣妾今日好生高兴的,皇上别给臣妾在今日闹脾气。”
她说闹脾气,像是在说不懂事的小儿。
胥砚恒气笑了,片刻,他转过头,闷着声说:
“朕明明没说话。”
褚青绾轻哼了一声,她一见胥砚恒沉默就知道他什么心思,她拉着人往外走,仿若随意道:
“外人终究只能看一眼,臣妾不是日日陪着皇上的吗。”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去觑了眼前面的人,现在敷衍他,已经是连头都不回了。
偏偏她知道他喜欢听什么,也从不吝啬地说给他听。
胥砚恒低声:
“惯骗。”
褚青绾没听清,她回眸茫然:“皇上说了什么?”
胥砚恒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
“没什么。”
魏自明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后,直接由马车一路带出了宫,看似只有一辆马车的人,但实际上,禁军早就着便装守在了周围。
午时刚过,马车停在了褚府门口。
褚青绾才要下马车,被胥砚恒拉住了,褚青绾不解地回头,胥砚恒抬起下颌:
“莫叫舒儿发现。”
褚青绾眼神疑问。
胥砚恒没好气地解释:“难道你晚上要带上一个小尾巴?”
褚青绾脚步顿了顿,轻咳了一声,才道:
“知道了。”
褚大哥和褚二哥也早都成婚生子,前者有个七岁的儿子,后者儿女双全,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和舒儿年龄相仿,舒儿难得和同龄人玩,这两日竟是有点乐不思蜀。
褚青绾站在外间探头看了看,胥砚恒挑了挑眉:
“瞧瞧,朕就说不会出事,你就是白担心。”
李嬷嬷跟着呢,如果舒儿真的吵着闹着要回宫,当日晚上,舒儿就能出现在了皇宫中,岂会在外待了两日。
褚青绾心情有点复杂,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有点失落。
胥砚恒牵住了她的手,淡淡道:
“儿女总有展翅高飞的一日。”
能长久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胥砚恒早就接受了任何人都可能离他而去的准备,唯独褚青绾一人,是他千方百计困在身边的人。
所以,他会陪着她,她也会陪着他。
如此就够了。
胥砚恒没叫她在这件事上乱想,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绾绾之前住在哪个院子?”
她们这种人家又不似寻常百姓家,女儿出嫁就会将闺房留做他用,褚青绾的闺房还保留着,褚夫人经常派人打扫,将被褥什么的都拿出来晾晒,就是以备褚青绾万一回来。
褚青绾的确因他的话回神,见舒儿没有不适,便转身领着胥砚恒往她曾经的闺房走,她对褚家熟悉,褚父等人也都格外有眼力见地不曾上前打扰。
只是二人才踏出了院落,里头一个沙包忽然被扔了出来,有人急匆匆地跑出来,一见到她们就是一愣,片刻,他在褚青绾的脸上看了看,意识到来人身份,迟疑地问:
“姑姑?”
褚见川是见过褚青绾的,于年宴时常被祖母带入宫拜见,所以,哪怕半年不见,他也认出来了褚青绾。
他握着沙包,再看见姑姑身边的人,瞬间变得有点拘谨。
胥砚恒的脸有点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场变故。
褚青绾隐晦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才弯眸柔声道:“见川还记得姑姑?”
褚见川乖巧地点头,他虽然才是七岁,但作为整个褚家的长孙,他也早就知事,否则,他今日也不会没有出现在学堂,而是在陪着太子表弟玩闹了。
认知,见识,眼界,寻常人一生难以抵达的高度,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有时不过是平日中寻常可见的东西。
胥砚恒轻颔首,褚见川立即紧张起来,他握紧了沙包,就听那位本该被他称为姑父的人意有所指地说:
“朕和你姑姑今日是微服出访。”
微服出访,这四个字的道理,褚见川还是懂的。
褚见川立即点头,眼神一转:“见川知道了,姑姑和姑父慢走。”
既然皇上不愿暴露身份,他喊一声姑父也当是没错。
胥砚恒是不喜欢褚青绾在其余人身上耗费心神的,即便眼前人是她的亲侄儿,但他还是握住了褚青绾的手,低声询问:“走吧?”
褚青绾没有拒绝,领着胥砚恒继续往她曾经的闺房而去。
而在她们身后,褚见川呼出了一口气,才握住沙包,面色如常地转身,继续回到院子中陪他那位表弟玩闹。
他一贯知道,人和人从出生起就是不同的。
他不觉得陪小儿玩闹有什么羞耻的。
若以此能换得太子殿下对褚家亲厚,那再是值得不过的一件事了。
胥砚恒和褚青绾在褚府待了两个时辰,在晚膳前离开了褚府,褚夫人得知了消息,忍不住心疼地摇了摇头:“我那外孙真是可怜。”
褚父轻咳了声:
“皇后娘娘自有分寸。”
他自是了解他那位女儿的,皇上如果真的不在意太子,她才是最着急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的隔壁,舒儿来褚府玩了两日,高兴归高兴,但一闲下来,他不由得有点恹恹地,褚见川正磨墨准备练字,见状,不由得低声问:
“太子怎么了?”
小儿趴在软塌上,人都有点蔫吧,他声音闷闷的:“我想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