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自明苦笑,谁能想到刚才还是艳阳天,忽然就能下了雨?
眼见不远处有一座庄子,魏自明立即定了定神:
“皇、公子,前头有一庄子。”
眼下是没法赶路回宫的,只要借人家避避雨。
胥砚恒冷声:“还不赶路。”
这年头一般人家是没有马车的,马车不值钱,但一匹好的马驹却是能值千金,管事听见有人来避雨,一见那马,就知道来者非富即贵,他也不敢拒绝,免得交恶,他将人领进来,客气道:
“这位公子请在外院稍等片刻,今日主家有人来,我要去禀报一声。”
胥砚恒淡淡地扫了眼这庄子内,视线在院落中的那一辆马车停留了一下,他忍不住地眯了眯眼。
一日内居然能碰见两次。
真是巧。
褚青绾得知有人来避雨,她也没赶人,本也没打算去见人,毕竟来者是外男,她是女眷,多少有点不好,她就道:
“让他在外院避会雨,便是。”
管事有点迟疑,低声:“我见那公子衣着不菲,主家可能会相识。”
主家已经是这京城顶顶名贵的人家,但主子的店铺有经营布料锦缎的,所以管事一眼就认出来人的衣着,只一件外衫都能价值千金的鸳鸯锦缎制成,非是一般人家能供养得起的。
若来者是位贵人,主家自是要出去见见的。
闻言,褚青绾拧了下黛眉,终究是放下了木箸,她说:
“罢了,将人引到会客厅。”
弄秋撑起了油纸伞,有点纳闷:“来人会是谁啊。”
这不年不节的,自家姑娘也是心情烦闷,才会去清净寺上香,而且,一般人家来郊外上香,都是早上就来,好方便赶回去,或者就是在清净寺借宿一晚。
像这种,这么晚了还在赶路的,实在是少见。
因为京城有宵禁,这个时候赶回京城,很可能城门已经落锁了。
会客厅在外院,褚青绾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确认没有衣衫不整,她才放心地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内,有人端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盏,听见脚步声时,他转过头,就见来人缓步走进来,油纸伞挡住了她的脸,她穿着一身明艳色的江南织锦裙,倏然,婢女将油纸伞收起,她也轻缓抬头,那一刹间,厅内似乎静了一下。
雨势太大,掉落了两滴在她乌发上,浸湿了她的青丝,她微微不适地蹙起黛眉,抬手挽过青丝,没了发丝遮挡,于是,那一张脸越发突出,眉若远山,眸若秋水,在这一刻居然是具象化。
胥砚恒拨弄杯盏的手仿若停了一刹,又仿若没有,他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语气寻常,他说:
“雨势太急,不宜赶路,叨扰主家了。”
魏自明的脸色有片刻格外古怪,自家主子何时是会说人话的人了。
不等人给他见礼也就算了,居然也说些客套话。
褚青绾视线在来人身上顿了顿,他腰间的玉佩和衣袖间云纹,无一不说明他身份的尊贵,她轻福身,见了个礼数:
“公子客气了,相逢即是有缘,既是遇到了,自然要帮公子的。”
总归是借他待一会儿,再不济,就是留饭或者借宿一晚,当不得什么,还能结个善缘。
毕竟是外男,褚青绾没打算和他继续交谈下去,正要准备告辞,就听来人说:
“夫人也是今日从京城中来?”
褚青绾皱眉,他怎么知道她是今日才来庄子的?
胥砚恒掀起眼,若无其事地说:“之前在去清净寺的路上,和夫人的马车撞见过。”
褚青绾讶然。
原来那辆马车中的是他。
褚青绾斟酌着语句:“如此,倒也真是缘分。”
缘分。
这两个字在胥砚恒唇舌间滚了滚,他忽然轻勾了下唇,的确,如果不是缘分,两人怎么会一日内遇见两次。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仅是如此。
褚青绾顾忌男女大防,没有久留,胥砚恒虽觉得女子容貌盛姣,却也不至于一眼失态。
当晚,胥砚恒还是留宿了,因为雨势不仅没小,反而是越来越大。
褚青绾只让管事好生招待,自己没再和其见面。
当晚,褚青绾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和谢贺辞成亲三载,几乎每晚都是同床共枕,如今床榻的另一边空落落的,她居然有点不习惯。
翌日一早,褚青绾早早地醒来了,没什么事打扰她,但或许是心底藏着事,她睡不着。
她梳妆好,便坐在了楹窗前,静静地看向窗外。
像是在等着什么。
胥砚恒也准备请辞离开。
请辞,自然是要再见一面主人家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庄子中的安静,地面上的雨水都还未干透,天色也才刚刚晓白,但有人已经从京城风尘仆仆地赶来。
褚青绾听见了动静,她握紧了手帕。
有人紧紧地抱住了她,埋首在她脖颈间,声音缱绻和难过:
“阿绾,我来晚了。”
胥砚恒望着相拥的二人,堪堪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不想请辞。
而是,主人家现在恐怕没时间见他了。
第133章 if线强取豪夺番外
雨后的土地泥泞,车轱辘压上去后染得斑驳,总归不是很利索,叫人莫名有些不快,马车已经进了京城,胥砚恒只扫了眼城门,淡淡地敛下情绪。
今日没有朝会,胥砚恒难得白日时进了一次后宫,恰是春日,百花盛开,御花园中莺莺燕燕聚在一起,自是一番美景。
众人看见他出现,都是一阵意外,忙忙欢喜又紧张地上前行礼。
容婕妤和杨贵嫔正在凉亭的一角讨论现下新时的花样子,胥砚恒觑过去一眼,莫名想起早上行色匆匆的谢贺辞,还有相拥的两人,一时间心情莫名。
容婕妤和谢贺辞一母同胞,自是长相有七分相似。
一清早就那么着急地赶去庄子,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争执?矛盾?
怪不得,女子明明早都离开了清净寺,却是没有回京城。
谢贺辞看着不似苛刻发妻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谢贺辞背地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朝政上勤勉,未必后院也能处理得妥当。
凉亭中,杨贵嫔注意到了胥砚恒的视线,隐晦地推了推容婕妤,低声欢喜:
“姐姐,皇上在看您呢。”
容婕妤一顿。
自她小产后,胥砚恒已经许久不踏入福宁殿,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也不敢再博宠,只安安分分地在宫中待着,胥砚恒或许会念在她曾怀过皇嗣而善待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虽是恩宠不如往日,但一切待遇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从表象看,她仿佛也不曾失宠,只是胥砚恒悲伤于皇嗣流逝,才不肯去看她,避免触景伤情。
容婕妤有点犹疑地抬起头,居然真的撞上了胥砚恒的视线,她一怔,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胥砚恒的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握紧了手帕。
胥砚恒也注意到了容婕妤的视线,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时皱了皱眉。
只见了一面罢了。
他竟然也心猿意马起来?
容婕妤见他皱眉,当即有点白了脸色,她知道胥砚恒对她失望,但没想到竟是已经对她厌烦到这种地步了吗?
愉妃不着痕迹地觑过去一个眼神,她抬手掩了掩唇,倚在胥砚恒身边:
“皇上来得正巧,贵妃娘娘刚才还说起想要举办赏花宴,请各位诰命夫人一同入宫赏花呢,皇上觉得如何?”
她和贵妃向来不合,自然是不希望贵妃娘娘办这个赏花宴的。
当她不知道贵妃在想什么吗?
不就是想给自己在诰命夫人面前做脸,想要坐实了她掌管后宫的名声,以盼在位份上再近一步吗!
愉妃自认还是挺了解胥砚恒的,看似给了贵妃高位,但也给贵妃引来了不少麻烦,如果胥砚恒真的有让贵妃做皇后的打算,根本不会叫贵妃和太后对上,背个不孝的名声,还想要高居皇后之位?简直做梦!
办赏花宴,宴请各位诰命入宫一事耗时耗力,愉妃猜测皇上也会嫌弃麻烦。
她这个时候特意提出这一点,不外乎是想要打周贵妃的脸罢了。
周贵妃脸色一僵,她本是准备私底下请示皇上的,如此一来,她才更有把握这件事能办成,她心底不由得咒骂了愉妃一番。
如今之际,她只能寄希望于胥砚恒不要打她的脸了。
胥砚恒一顿,宴请诰命?
他手上捻着个核桃,把玩了一番,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许久,胥砚恒才掀起眼皮子,话音寻常:
“既然是宴请诰命,就让中省殿费点心,莫弄得寒酸。”
周贵妃脸上顿时溢出笑意,她笑着应下:“臣妾知晓轻重的。”
愉妃心情截然相反,她脸上笑意一顿,忍不住地抬头看向胥砚恒,皇上怎么会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