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站起来,还装模作样地冲她拱手:“夫人。”
他叫得好生自然。
但褚青绾蓦然意识到,外人其实应该称呼她一声谢夫人或者褚夫人的,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夫人二字。
褚青绾转头看了管事,立时,会客厅内除了胥砚恒两人,只剩下她带来的主仆三人。
因着猜到的事情,褚青绾脸色有些白,她握紧帕子,一点点地福身:
“臣妇见过皇上。”
迟春和弄秋第一次知道胥砚恒的身份,都是险些惊掉下巴,忙不迭地跟着一起行礼。
胥砚恒眸色暗了些许,他仿若寻常地笑:“夫人不必虚礼。”
他让她起身,褚青绾不敢拒绝。
两人之间空了一大截的距离,褚青绾僵持在原地,她情绪复杂到极点,她如今和谢贺辞还未和离,便依旧是臣妇。
君夺臣妻。
不论是什么名由,都是惊世骇俗。
褚青绾站了起来,和胥砚恒隔了好些距离,她听见自己问:“皇上怎么会来?”
胥砚恒短促地低笑了声。
笑褚青绾的明知故问。
他朝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褚青绾坐下来:“夫人是要站着和朕说话吗?”
他自称朕,真是装都不装了。
迟春和弄秋都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了首位,让褚青绾和他相对而坐,褚青绾哪里敢?终究只坐在了胥砚恒的下首,她听见胥砚恒漫不经心的声音:
“听闻郊外好风光,朕特意来寻看。”
褚青绾眼眸颤了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有狐疑,总觉得胥砚恒口中的好风光有些意味不明。
案桌上有茶水,她握住了杯盏,温度从杯盏表面传来,努力地叫她分散些许注意力。
分明是她的庄子,但对面人不紧不慢的姿态,衬得她才像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褚青绾捻着杯盏,她垂着眼眸,意有所指:
“皇上千金贵体,不该这么晚还独自出现在郊外。”
一个魏自明还保护不了胥砚恒,她也信这庄子四周必然围着不少禁军。
但她还是咬重了一个不该。
胥砚恒听懂了,他眉眼快速掠过一抹不以为然和漫不经心,他说:“朕想,便来了,没有什么是不该。”
胥砚恒忽然垂眸扫了眼茶水,他打断了褚青绾的话茬:
“夫人爱喝茶?”
褚青绾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耳垂,觉得夫人二字有点刺耳,总有一种便宜被占得没完了的感觉。
她敢怒不敢言,情绪格外复杂,回答得也很简短:
“是。”
胥砚恒也不在乎她的冷淡,他诱拐臣妻,难道还要人热情回应不成?
而且,只宫中的一次碰面,她就能意识到他的目的,还能冷静自持地隐晦拒绝,已经是难得的聪慧和得体了。
胥砚恒低头抿了口茶水,去年的陈茶,他若尝得没错,应当是西湖龙井,也算是难得好茶了。
胥砚恒抬眸,他又问:
“夫人喜欢什么茶?”
褚青绾提起十二分精神和胥砚恒谈话,她说:“世间好茶难得,臣妇爱茶,自不会只独爱一种。”
闻言,胥砚恒轻勾了下唇:
“是啊,世间好茶难得。”
褚青绾颇有点不解地看向他,就听胥砚恒紧接着轻飘飘地道:
“那么夫人也该知道,这世间的茶,不论是哪一种,最新最好的那一批,总是会送入宫的。”
他在说茶叶,又好像不止在说茶叶。
他在摆出条件,毫不掩饰地引诱她,偏偏语气那般轻描淡写又举重若轻。
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潭水,砸得褚青绾心湖混乱。
外间忽然刮来一阵风,将褚青绾瞬间吹得清醒过来。
也让褚青绾记起了她的身份和处境。
一时承诺当得什么?
胥砚恒的身份和高度注定他见过很多人,佳人美色只会不断地出现在他眼前,如今,他或许是对她一时兴趣,此时说的话也是真心,但绝对不值得她以身犯险。
褚青绾偏过头,谁都不能直言拒绝一个皇帝,她也不能。
于是,她避而不答:
“皇上,天色晚了,您千金贵体,不该逗留在宫外。”
她在赶人。
起码现在她还做不到和胥砚恒心平气和地共处。
胥砚恒也没指望仅一番对话就能让褚青绾点头,谨慎的人总是比冒进的人要讨喜的,但他也没打算走。
狂风呼啸,叫天色也陡然暗了下来,春夏时的老天爷总是常变脸,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预兆地落下,这好像那一日二人初遇的场景。
褚青绾忍不住地回头去看。
胥砚恒也抬眸看向外间的雨帘,蓦然笑了声,他意味不明道:
“这雨来得好像很及时。”
瞧,日色和雨势都仿若在留人,夫人难道不留他吗?
褚青绾能再赶人吗?
她不能。
她其实很清楚,只要胥砚恒态度强硬,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褚青绾语气复杂:“臣妇让人打扫客房,寒舍简陋,望皇上不要嫌弃。”
胥砚恒起身,他像是要往客房而去,但路过褚青绾时,忽然抬手,他拨正了褚青绾发髻上的玉簪,顺势地替她挽起了青丝,再自然而然不过的举动,但在二人间出现时却无端透着暧昧和亲昵,褚青绾一惊。
胥砚恒若无其事,他含笑说:“夫人的发簪歪了,朕替夫人扶正。”
褚青绾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她今日青色襦裙,是为了方便采摘桃子,很清雅简单的扮相,胥砚恒低头认真看了许久,他蓦然说了一声:
“夫人很适合明艳的颜色。”
褚青绾黛眉忍不住地轻蹙,她总觉得胥砚恒话里有话。
而胥砚恒只掀了一下唇角,没有再说。
不止是明艳的颜色,她也很适合富贵华丽的装扮。
而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就是皇宫。
二者合该最是契合。
第138章 if线强取豪夺番外
夜深人静,浅淡的月色洒落在庄子上。
褚青绾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因着庄子里不请自来的客人,她心底藏着事,不论如何都睡不着。
外间的雨水还在落,滴落在青砖黛瓦上,再顺着檐角滴下,和青砖碰撞在一起,发出闷响,躁动,又仿佛是踩在雨后青苔上的声音,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蓦然,褚青绾披着外衫坐起来,她终究是睡不着。
和离一事甚至都没办法占据她的心神,胥砚恒就这么猝不及防、又突如其来地闯进来,刹那间,逼得她不得不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他过于强势,仿若林中猛兽,仅仅是耷眸看来,就让人感觉压力骤然倾席。
稍有不慎,她就可能掉落令人粉身碎骨的深渊。
她独坐在床榻上,浅淡的月色洒进来,将她身姿影影绰绰照得格外单薄,她黛眉轻蹙,似拢尽了世间忧愁,轻而易举就会惹得人怜惜。
如果胥砚恒非要她呢?
她有办法拒绝吗?
褚青绾没有答案,但她知道,她与谢贺辞和离一事势在必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不能叫自己身上落下把柄,也不能让褚家的名声染上污点。
褚青绾眸色稍暗,她一点点地握紧了被褥,指尖都泛着粉白。
一夜雨水淅淅沥沥,翌日空气异常的清新,褚青绾早早就醒来了,但她刻意躲在主院中,不想去前院面对胥砚恒。
她心想,如今雨过天晴,胥砚恒总该请辞了。
或许和上次一样,见她不方便,便也不告而别。
足足等到辰时后,褚青绾才坐到了梳妆台前,弄秋从前院回来,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呐呐道:
“姑娘,那位还没走。”
褚青绾手指蓦然一颤,刚描绘的黛眉瞬间歪了一笔。
迟春秉着呼吸,没敢说话。
室内安静了片刻,褚青绾咬住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帛巾,沾了些许清水,将描歪的黛线擦干净,重新上了妆,直到铜镜中的女子妆容齐全,她才闭了闭眼,有点认命:
“命人备膳。”
与此同时的前院,魏自明见皇上半点没有回宫的打算,他也不敢催,只是隐晦地进言:
“皇上,褚夫人还未和离呢,您就不怕把她吓着?”
这都待一夜了,还不离开,简直是步步紧逼。
胥砚恒没说话。
魏自明讪笑了一声,他嘀咕道:“您在这儿,褚夫人怕是要一直躲在后院了。”
这也还是见不到人啊,何必浪费时间呢。
胥砚恒终于说话了,他转头,轻挑眉:
“你觉得她会避而不见?”
魏自明呐呐,不然呢?明知您心怀不轨,还出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