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走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又似凝着什么情绪,一点点敲砸在女子心头,让她情绪不由得泛起波澜。
褚青绾眼眸轻颤了一下。
他没停留,转身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脚步也不曾有一点迟疑,一如他这人,想做什么便不会有任何犹疑。
人一走,褚青绾眸色一冷:
“叫庄子中的人将嘴巴闭紧了,闭不紧的,就全部送走。”
迟春郑重应声:“奴婢会处理好的。”
与此同时,褚家和谢家和离一事闹得风风火火,满京城没人不知道这件事,谢贺辞一再上门地求见,但褚家都闭门不开,来得次数多了,褚夫人有点不耐烦了。
“让他进来。”
谢贺辞进到褚府时,不是一般的狼狈,他这两日来回奔波,脸色都过于憔悴。
但褚夫人没什么心疼的情绪,她心疼自家女儿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去心疼叫她女儿委屈的人?
谢贺辞顶着褚夫人冷淡的视线,他脚步一点点变得沉重,不论是和褚青绾成亲前,还是成亲后,褚夫人待他一直都如自己子侄,从未有过如此冷目,也因此,他越发意识到褚家的决心。
他站住,声音艰涩:“娘。”
褚夫人拧眉,她抬手打住谢贺辞的话,直言道:
“自你六岁起到了褚家,我自认不曾亏待你一分,阿凌他们有的东西,都会补一份给你,说待你如亲子也不为过。”
这字字句句都压在谢贺辞的肩膀上,压得他几乎要抬不起脊背。
而褚夫人的话还在继续:“当年是你亲自求娶,从京城千里赶路到江南,言明你一辈子不会纳妾,叫我放心将绾绾交给你,你绝不会叫她委屈半分。”
“可实际呢,绾绾嫁给你不过三年,如今你谢家要纳妾一事居然要闹到宫中,可见绾绾平日在你府中的处境。”
褚夫人越说,眼中越是无法抑制的失望:
“谢贺辞,不是只有闹到眼前了,才叫委屈,平日中的琐碎足够磨灭任何情谊。”
“婆媳关系是否微妙,作为丈夫的你在其中关系甚大,但你又做了什么?”
谢贺辞脸色煞白,许久,他艰声:“娘,我”
褚夫人不是要听他认错的,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
“念在褚家往日尽心尽力帮你的份上,不要再将这件事闹大,尽快签署和离书,就当是你放过绾绾,全了这十几年的情谊。”
放过。
谢贺辞怔住,褚夫人言辞犀利,叫他蓦然意识到褚家和阿绾的态度坚决。
也陡然意识到他的自私。
他拿情谊捆绑阿绾,却是什么都给不了她,还要叫她在府中受尽委屈。
谢贺辞忽然想起那日褚青绾的话,即便他这次将阿绾带回去了,然后呢?他能杜绝今日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谢贺辞有答案的。
所以,他闭了闭眼,整个人一刹间立时颓废了许多,他肩膀些许耷拉下来,他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中滚出去:
“我签。”
闻言,褚夫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她望向谢贺辞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谢贺辞也称得上惊才艳艳,偏个人情谊和孝道都叫他难舍,于是便叫他显得优柔寡断,以至于显得他有点没担当,但好在他不是糊涂至极的人。
谢贺辞沉默了许久,他低声请求:
“我签和离书,但娘、师母能不能叫我见见阿绾。”
他想见见她,起码亲口给她道歉。
然而,褚夫人没有让二人再见面的打算,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藕断丝连对谁都不好。
“不必了。”
“你该了解绾绾的,她若是想见你,这些日子就不会不出现。”
这一刻,谢贺辞脸上一点点褪尽了血色,极其惨白。
谢贺辞签了和离书一事,褚青绾当日就得知了消息,她失神了很久。
十几年的情谊,今日起不复存在。
没有外人想得那么轻松写意,她今年不过二十有一,除了少时不知事的年龄,几乎她的记忆都和谢贺辞有关,如此的一个人彻底脱离她的生活,她不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
可惜?失望?释然?庆幸?
她说不清,但有些莫名的情绪,叫她提不起兴致。
外间日色从暗到亮,最终,有一抹暖阳透过楹窗照进来,落在了她身上,渐渐褪去她身上的阴霾,她转过头,稍有刺眼,她抬手挡了挡,然后一点点地适应。
有人推开了房门,褚青绾被一惊,她强迫自己回神,时间再往前走,她不需要沉浸其中。
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良药,再多的情谊都能被这两者驱散。
褚青绾定了定神,她转头看向来人。
弄秋喘着气,手指着外面,一脸的欲言又止:
“姑娘,外、外面”
褚青绾心中蓦然咯噔了一声,她立刻起身,快速地走出了房门,只见院子中摆了一堆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珍珠被装在木匣子中,如今匣子是被打开,颗颗饱满的珍珠在暖阳下有点刺眼。
褚青绾也看见了领着一群人的魏自明,她目瞪口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
魏自明摸了摸鼻子,呐呐地将皇上的理由奉上:“皇上说,昨日夫人因他的缘故脏了一条裙子,这是给夫人的赔礼。”
褚青绾终于想起昨日那条染上泥泞的裙裾,她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一堆绫罗绸缎,情绪汹涌又复杂。
胥砚恒过于强势地挤进来,叫她根本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
她甚至说不清胥砚恒是否是故意挑选的这个时间段。
褚青绾站在原地,许久没动,她认得那成堆的锦缎中有许多的宫中贡品,还看见摆了许多罐子的茶叶,西湖龙井,白银毫针,碧螺春种类繁多,琳琅得让她有些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意思?
褚青绾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只一件衣裳,当不得皇上这么费心,请公公将这些带回去吧。”
眼前的东西是难得贵重,但不是褚青绾声音艰涩的原因,她只是从其中看出了胥砚恒的势在必得。
魏自明讪笑了一声:
“皇上送出去的东西,奴才可不敢收回去。”
他隐晦地劝道:“皇上要做的事情,没人劝得住,夫人且收下吧。”
他一摆手,他带来的人立即将东西都放下,然后魏自明退后了一步,他低头说:
“皇上让奴才给夫人带一句话。”
褚青绾握住了手帕,她迟缓地转过头。
魏自明:“皇上说,朝会是三日一次。”
褚青绾一愣,但很快听出了这番话的言下之意。
因为朝会是三日一次,所以胥砚恒昨日才会那么痛快地回了京城,因为今日有早朝。
这也代表着
胥砚恒还会来。
褚青绾蓦然抬起头,魏自明就已经带着众人躬身告退,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快要靠近院门,才转身离开,态度恭敬,却是没给褚青绾说话的机会。
等人走了。
迟春和弄秋都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呐声道:“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褚青绾闭了闭眼,再睁眼,她已经敛下了情绪,她说:
“将东西搬到库房。”
然后,她吩咐:“迟春,你回京城一趟,打探打探,京城有什么动静。”
别看魏自明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如果胥砚恒有心瞒,就绝不会传出任何风声。
她需要知道胥砚恒的态度。
这种时候越是大张旗鼓,越显得胥砚恒的轻慢,因为他丝毫没有替她的处境考虑。
想到最坏的结果,褚青绾冷静了下来,她说:
“弄秋,备马车,我要回府一趟。”
这件事,已经不能再瞒。
第140章 if线强取豪夺番外
皇宫,朝和宫。
周贵妃打着扇,有点烦闷地皱了皱眉,日子越来越热,她的宫中已经摆上了冰块,她堵心地问梅影:
“甘泉宫又给御前送东西了?”
梅影轻摇扇子,她微微点头:“听说是甘泉宫内新研究出的糕点,愉妃娘娘让人送去给皇上尝尝。”
话是这么说,但她们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邀宠的借口罢了。
周贵妃翻了个白眼,她嘴角掀了嘲讽,冷笑道:
“整日就知道捣鼓这些,本宫瞧她,不该住在甘泉宫,而是应该住在御膳房才对。”
这话有些刻薄,梅影没敢接,尽忠尽职地替娘娘打着扇。
想了想,梅影才说:“皇上许久不进后宫,愉妃会着急也是在所难免。”
愉妃娘娘惯来得宠,这还是头一次有将近一月不曾见到过皇上,上一次皇上入后宫,还是被容婕妤请来的。
想到容婕妤,梅影忍不住唏嘘了一声:
“听说谢家和褚家彻底闹翻,谢家如今在朝中的处境颇有些微妙,整个谢家对容婕妤也有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