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能进去。”
不论人,还是事,只要得到的太轻易,通常都不会被珍惜。
如果她注定走上这一条路,她就必须要好好谋划。
胥砚恒不是不能答应,但他还是问:“原因。”
月色姣姣,褚青绾脸色都有点白,她抬眸看向胥砚恒:
“您将我这庄子当成了什么?”
青楼?勾栏?
昨日送来的各种东西,就已经让褚青绾有种微妙的感觉,这是做什么?金屋藏娇?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胥砚恒否认她的污蔑,他做的事便没有不敢承认的:“朕说了,是补偿。”
补偿也是个借口,只是莫名地想要给她送东西,总觉得被染脏的裙裾穿在她身上有些碍眼。
褚青绾狐疑地看向他。
胥砚恒视线总是落在她身上,叫她浑身颇有点不自在,许久,胥砚恒轻啧了声:
“进去说话,也不成?”
晚风冷涩,她穿得单薄,他都已经看得出她在不自觉地发抖。
褚青绾噎住:“进去后,您不出来了,怎么办?”
胥砚恒不由得挑眉:
“夫人眼中,朕这般无赖?”
褚青绾欲言又止,觉得胥砚恒没有自知之明。
胥砚恒蓦然将手搭在她身上,只触摸到一片凉意,也是此时,褚青绾感受到肩膀上掌心传来的热度,才意识到她居然冷得有点发颤。
有人问她:
“是准备明日染了病,然后让外人说你和离后失魂落魄?”
好叫仇人得意?
褚青绾噎住,她觉得胥砚恒过于刁钻,顺着他的话,她好像能够想叫谢母会如何评判她,她愣是在心底憋了一口气。
她哀怨:“有什么话,您便不能明日再来说?”
胥砚恒的回答很简短直白:
“不能。”
他给出承诺:“朕不会赖着不走的。”
褚青绾不情不愿,几乎被人半推着进入房间的,一踏入室内,就一阵暖意袭来,她原本有些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了些许,但她还是有点提心吊胆,几乎是立即转头看向胥砚恒。
他好没有边界。
他的视线缓慢而又坦荡地将内室一点点扫过,最后,在床榻上停留了一刹,才慢悠悠地收回。
褚青绾有点忍不住了:
“您怎么一点也不知非礼勿视。”
胥砚恒一顿,他轻声说:“没人告诉过朕,不若夫人教教朕?”
褚青绾心底呸了一声无赖,最终她气恼地坐在了圆桌前,她倒了两杯茶水,只自顾自地捧着一杯驱寒。
胥砚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垂眸扫过桌面上剩下的那杯茶水。
室内只有她们两个人,这茶水是给谁倒的,不言而喻。
胥砚恒轻掀了下唇,他端起了杯盏,室内安静了好一阵,他忽然冷不丁地出声:
“所以,夫人何时和朕入宫?”
说来说去,便是一个名分的问题。
她觉得没有名分,二人便肆意亲近,是在轻贱怠慢她。
之前她未曾和离,二人没去提这件事,而现在,她和谢贺辞已经和离,这件事自然要摆在明面上。
至于她口中的金屋藏娇,胥砚恒从未这么想过。
来一趟郊外,待回去后,他总是要昼夜不分地忙碌,这件事本就是他主动引起,他只会比她更想尘埃落定。
但她会愿意?
果不其然,他这番话一出,女子沉默了下来。
她不愿意这么和他入宫。
褚青绾当然不愿意,她才和离两日,就被胥砚恒迎入宫,外人会怎么想?
两家和离,本是谢家出尔反尔的错,一旦她这时和胥砚恒回宫,那时,外人恐怕只会将错怪在她身上,会觉得是她和胥砚恒早有了首尾。
她不说话,透露的态度那么明显,胥砚恒的情绪也淡了下来:
“在外,你不乐意,入宫,你也不乐意,夫人叫朕怎么办是好。”
褚青绾握住杯盏,她唇色被逼得有点白,她问:“皇上就这么急于一时?”
杯盏被扔在了案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也让褚青绾心底一紧,她很清楚,只有胥砚恒乐意时,她才能有机会去谋算,一旦胥砚恒不虞,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道口谕下来,她是愿,或是不愿,她都得收拾东西,即刻入宫。
她不可能拖着褚家和她一起抗旨。
褚青绾知道,她如今只是倚仗胥砚恒的那点兴趣,才敢和胥砚恒在这里讨价还价。
胥砚恒仿佛没察觉到室内气氛的凝固,他语气平静无痕:
“夫人总叫朕等,却不给朕一个时限,夫人觉得可能吗?”
褚青绾当然知道不可能。
许久,她才偏过头,说:“皇上明知我的处境,却还是这般刁难我,您叫我给您一个时限,我该怎么说?总是要等到外人不会议论我和您早暗通曲款,即便和您入宫,我也想清清白白地入宫。”
她说清清白白。
茶水已经渐渐泛凉,胥砚恒掀眼看她,她在竭力维持着表面平静,但她紧绷的身子早就暴露她在不安的事实。
“行。”
胥砚恒这么说,他难得妥协。
褚青绾蓦然转过头看向他,眸中还透着些许不敢置信,胥砚恒又接着问:“是不是再要寻个名头,将你接入宫,才是最好?”
褚青绾咬住唇,没有说话。
胥砚恒却是已经察觉出她的贪心,她未必有多抵触入宫,也未必不能接受此时发生什么,只是她要一个她全然无辜的名声,也要他为她费心,如此,她才敢有把握冒险。
尽心尽力替自己考虑,不是错事。
贪心,也不重要。
总归他给得起。
褚青绾握住杯盏的手紧了紧,一番对话,让她有点头疼,这人太敏锐,叫她的那点心思无可遁形。
但褚青绾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胥砚恒。
非是在看一个皇上,而是在看他这个人。
她从胥砚恒身上察觉到了什么,或许可以称之为度量?因为他太过富有,所以,他即使察觉到她那点小心思,也真心觉得无伤大雅。
这个认知,让褚青绾紧绷了数日的心神终于有了一刻放缓。
然后,她就听见胥砚恒问她:
“那么,朕今晚能留宿吗?”
刹那间,所有心思都烟消云散,褚青绾稍微瞪大了眼,她脱口而出:“您不是说过,您不会赖着不走的吗?”
胥砚恒泰然自若:
“朕是说过,但你我既通心意,和当时情景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呸!
谁和他互通心意了?
褚青绾咬声:“您不能出尔反尔。”
胥砚恒挑眉,诡辩:“这叫变通。”
如此能言善辩,合该他是皇上!
褚青绾自不可能依着他,她起身,走到房门口,转头和胥砚恒四目相视:
“您总得守信,才能叫我信您。”
胥砚恒也不强求,左右只多等些时日,但他语气颇有点怨念:
“夫人好生难磨。”
褚青绾不为所动:“好事多磨。”
话音甫落,褚青绾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涨红了脸。
胥砚恒却是没忍住低笑了声,他说:
“行,好事多磨。”
“有夫人这句话,朕自然是乐意再等上一等的。”
胥砚恒走到了门外,门倏然被砰的一声关上,魏自明听见声响,赶紧看过来,待看见这一幕,险些目瞪口呆。
皇上这是被撵出门了?
莫名的,魏自明有点想笑,他憋了憋,肩膀颤抖了两下,才快步走过去,试探地询问:
“皇上,这是”
他看了看胥砚恒,再看看紧闭的房门,求知欲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胥砚恒眯了眯眼眸,他轻啧了声:
“你是不是最近有点太清闲了?”
看热闹,都敢看到他头上了。
魏自明忙忙收敛了嘴脸,他轻咳了一声,不敢再乱问,转而道:“咱还是去住客房吗?”
胥砚恒已经大步往外走,冷声撂下一句:
“你也可以连夜赶回京城。”
得。
魏自明暗自腹诽,又不是他把皇上关在门外的。
胥砚恒日理万机,自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耗在宫外,翌日午膳后,他就要回宫,褚青绾同他一起用的午膳。
临走前,胥砚恒又一次说:
“这处还是太冷清了。”
他总觉得,她不适合这里,过于委屈她。
褚青绾当然知道这处冷清,她会持续待在庄子上,原因是什么,胥砚恒难道不清楚?
胥砚恒说:“不若回京城,叫褚夫人陪你待上两日。”
褚青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皇上非得叫这等事闹得众所周知不成?”
闻言,胥砚恒只觉得冤枉:“朕可不敢,如今只是不给朕进房门,要真是那时,朕恐怕连这庄子都要踏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