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见她冒冒失失的,不由得扶额,提声嘱咐:“你慢点,小心摔着。”
嬷嬷失笑:“有一堆奴仆跟着呢,不会叫姑娘出事的。”
褚青绾已经出了主院,不在父母跟前时,她还是很在意形象的,没有再胡乱地奔跑,而是脚步逐渐慢下来,褚家对小辈的教导从不落下,她自小时就被请了宫中嬷嬷来教导礼仪,偶尔还要跟着兄长一起学习六艺。
所以,她虽是年龄小,规矩却是一点错不了的。
她在门口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本是满怀期待而来,越等嘴巴噘得越高,等真正看见褚父时,她嘴巴都要能挂油壶了。
褚父才下了马车,见她等在门口,不由得惊讶:
“这是怎么了?”
褚青绾瘪唇:“爹爹回来得好慢,女儿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
褚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久等不到爹爹,不知道回去?”
褚青绾辩解:“万一我才回去,爹爹就回来了呢。”
那她不是白等了。
褚父牵着她,对她的话不由得摇头:“是否亏损,不该是这么算的。”
“一件事,若是久久看不见结果,就该及时止损,万一爹爹今日不回来,你岂不是要在原来的基础上越发白等许久?”
褚青绾听得似懂非懂。
她不再纠结这一点,仰头问褚父:“爹爹今日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这个问题似乎叫褚父沉默了一下,片刻,褚父才缓慢地回答:
“为父给你收了一位师兄。”
褚青绾好奇:“和谢师兄一样的师兄吗?”
褚父摇头:
“有些不同。”
褚青绾纳闷,但她不是个纠结的性子,转而问:“他入门晚,不应该是师弟吗?”
褚父失笑:“可他年长你五岁,你叫其师弟,岂不是有些不伦不类?”
而且,这个弟子的身份还有些特殊。
想起皇室的那点事,褚父心底不由得叹了口气。
褚青绾不知道褚父的心思,她只是有点郁闷,瘪唇:
“可我不想当最小的那个,我也想要个师弟。”
话落,她想到什么,也不再和褚父痴缠,眼珠子转了一圈,微微扬起了小脸。
但褚青绾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说收了一位弟子,她却久久没见到这位师弟。
对,师弟。
她才不认师兄,自认的师弟。
要知道,谢贺辞拜父亲为师后,可是常常要来褚家的,且不说给老师请安,学习总是要的吧。
直到半个月后,褚青绾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弟。
弄秋一路小跑过来告诉她:
“姑娘,姑娘,奴婢听说今日老爷领了一位小公子回来。”
褚青绾眼睛唰的一亮,知道是小师弟来了,她丢下刚拿起的诗经,又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没有不妥,才往院子外走去。
小人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稳重,她如今是师姐,自然要有师姐的模样。
褚青绾是在会客厅见到的这位师弟,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听见了动静,他转过头来,彼此四目相视时,褚青绾眨了眨眼,觉得事情超出她的预料。
少年年龄小,却是有点男生女貌的精致五官,若是眉眼染上些许情绪,定然是声色惊艳,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风骨嶙峋,便是一眼,也看得出他身份矜贵。
她虽然年龄小,但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委实也算得上有几分聪慧。
只一眼,她就立即意识到眼前人不是个善茬,不会和谢师兄一样轻易被她哄骗指使得团团转。
十岁出头的少年,神色却是阴郁,望在人身上的视线不似在看人,而是仿佛在衡量这个人的价值。
褚青绾头一次遇到这种人,难得怔愣了一下。
相较而言,眼前人生得的确好看这一点,便有点不值一提了。
但褚青绾还是踏入了会客厅,年少不知惧怕为何物,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少年跟前,她来时携了一身暖阳,此时似也破开室内的清冷,她仰头望着眼前少年,心底埋怨他长得高,却是固执地叫出称呼:
“师弟!”
少年眼中情绪微微波动,猜到了女子的身份,但这一声师弟叫得他眉头微皱,他冷静地一针见血:
“你该叫我师兄。”
褚青绾微微瞪大了眼眸,她狡辩:“不行,你入门晚,当然要叫我师姐!”
怕这人不听自己的,她给出诱饵:
“你叫我师姐,日后我护着你。”
有人一顿,随即,他垂眸看向她,眸色晦暗不明,话音仿佛在他唇齿间碾过:“护着我?”
小人口气很大:
“嗯哼,你好好想一想,只一声师姐,很是划算的。”
胥砚恒是当今膝下第二子,身份看着显贵,但他的处境在朝中不是秘密,拜得褚家为师,是他求了许久才替自己求来的出路。
他需要倚仗褚家势力,不吝惜做低伏小。
父皇念旧,而褚阁老是陪着父皇走了三十年的老臣,论圣意,朝中无一人能出他左右,作为褚阁老的孙女,眼前女子要护着一个人,其实还真的不是大话。
胥砚恒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他平静地说:
“师姐。”
叫年龄小的人一声师姐又如何。
小人眼睛陡然一亮,她踮起脚尖,努力地去拍他的肩膀,见状,胥砚恒微不可查地低了低身子,叫女子更轻易地拍到他肩膀,她端着师姐的架子:
“你放心,日后,我肯定会护着你的。”
胥砚恒想笑,亲生母亲都不曾护着他,他心心念念的庇护居然是从一个七岁女娃口中道出。
褚青绾也偷乐。
眼前人已经拜了她父亲为师,就是等于和褚家绑在了一起,人品什么的,褚青绾不需要去考虑,因为已经有人替她考察过了。
她所谓地护着他,也不过是借褚家的势罢了。
而在他拜入褚家时,褚家本就会护着他。
所以,她相当于什么都没付出,就坑来一位师弟。
在等褚父回来时,褚青绾就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爹爹,我已经和新来的师弟说好了,日后我是师姐,他是师弟!”
褚父错愕地转头看向少年:“殿下”
褚父微微拧眉,眼前这位虽然处境艰难,但到底也是位皇子,他自然要认得清彼此的身份。
胥砚恒觑了眼偷笑的小姑娘,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入门晚,叫她一声师姐,也是无妨。”
他也想瞧瞧,这位师姐是准备要如何护着他。
晚间,主院中。
褚父将白日时的事情告诉了褚夫人,褚夫人皱眉:“夫君如何看待此事?”
褚父沉默了一下,才说了四个字:
“狼子野心。”
褚夫人对这个评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的身份注定了要经过一番腥风血雨,父亲让你收他为弟子,恐怕也考虑到了这一遭。”
褚家很少涉及到储君之争,却在此时收了二殿下为弟子,其中深意让人很难不去深想。
如此一来,二殿下狼子野心也不算坏事,只要他的能力配得上他的野心。
褚父知道夫人说得对,但他还是担心地低声:“可是绾绾”
褚夫人顿了顿,才摇头:
“我们的女儿可不是什么糊涂蛋。”
褚青绾当然不是什么糊涂蛋,但她着实没想到所谓护着胥砚恒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贵妃生辰,圣上有旨大办,有赖于祖父的地位,她也是入宫的一员。
她早就得知了胥砚恒身份,过于无聊,便有意去找皇子所找胥砚恒玩,后妃想要拉拢褚家,对她也是各种捧着,这个要求自然也会满足她。
所以在看见胥砚恒被一个小儿使唤时,她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那小儿还在说话:
“我还要吃,你快点剥。”
桌上摆了一盘核桃,四周也有宫人,但那小人却仿佛看不见一样,只顾着使唤胥砚恒。
全然是被宠坏的模样。
褚青绾隐隐觉得小人和胥砚恒长得有几分相似,有宫人告诉她,小人的身份,当今七皇子,也是胥砚恒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知晓这一点后,褚青绾上前,在胥砚恒震惊的视线中,她接过胥砚恒手中的核桃肉,欢喜道:
“师弟是知道我要来,特意给我准备的吗?”
她好像没看见七皇子,只和胥砚恒说话。
胥砚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褚青绾只弯眸,她将核桃肉扔进口中,其实她不爱吃,但她还是咽了下去。
蓦然,一声不满传来:“贱婢!那是我的东西!”
七皇子气得脸都红了,他对胥砚恒惯来是趾高气昂的,忽然被人从中打断,他根本接受不了,被惯坏的脾气瞬间涌上来。
褚青绾眸色微不可察地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