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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_发电姬【完结】(121)

  她手上温暖,何玉娘渐渐地找回主心骨。

  她低头看向身旁那块冰冷的墓碑,手指摸了摸“陆泛”二字,便道:“我再不叫他们害我。”

  又一阵风经过,风声呜咽。

  …

  陆挚一得了信,辞别张敬和老先生,骑马往大峰县外赶。

  一路上,他攥着缰绳,手心的汗都濡湿绳子。

  等终于到山下,只看不远处树荫下停着一辆马车,何桂娥手里捏着酢浆草果子,是云芹摘给她吃的。

  陆挚把马停在几步开外,翻身下了马,却没见云芹和何玉娘。

  何桂娥赶紧说:“表叔,婶娘还在上面,姑祖母在车里。”

  车厢里,何玉娘累了,正在小憩。

  陆挚无声松口气,李佩姑来找他时,也说了起因是陆家来人,说着什么和好。

  他知道,如今自己连中二元,陆家势必有想法,可没想到他们避着他,却去为难他的至亲家人。

  他唇角向下压着,攥着拳头,眼尾微微泛红。

  他身体里仿佛烧着一团烈火,令他必须紧紧抑制,才不会陡然把他烧成灰烬。

  克制地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快步朝坡上走去,临了,却看云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她声音又慢又长,融在微风里,带来几声:“……保护……放心。”

  陆挚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阿芹。”

  云芹一愣,她正收拾着香烛纸钱,回头看陆挚,笑说:“你来了,好快。”

  陆挚走近了看,她鬓角还有点纸钱的银灰,他轻轻替她摘掉,心头对陆家的怒意消散几分。

  他低声问:“刚刚在说什么?”

  云芹:“没什么。”

  陆挚拿走竹篮子,扶着她:“我听到了。”

  云芹脸颊微红,偷偷在陆挚父亲坟前说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偏陆挚还要问。

  她只好道:“我和爹说了会儿话,他老劝告家里一些事。”

  陆挚不再那般紧绷,眉头微微舒展,说:“他老劝了什么?”

  云芹:“他说陆家都是宵小,不用理他们。”

  陆挚:“有道理。”

  云芹又说:“他叫你别太累,住个小房子就住小房子,成天偷偷写润笔,有时候还不点灯,对眼睛不好。”

  陆挚:“这个道理不大,不用听。”

  云芹:“……”

  陆挚还想知道,笑道:“还有保护什么?”

  云芹嘟囔:“他老还说,现在不一样了,有人保护你。”

  陆挚:“谁?”

  云芹:“她姓云,单字芹。”

  她抬起眼眸,眼底亮晶晶的,小声地笑:“那人好像就是我。他老人家就是眼光好。”

  作者有话说:云芹:我的意思是,以后这人我罩着了,有谁不服[让我康康]

  第79章 殿试。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任重而道远。

  小陆挚坐在高凳上,双腿悬空,读着这句话,却不太懂。

  窗外, 荆州的天空一片湛蓝, 云丝清浅, 陆泛背着笠帽, 拎着鱼竿, 一只手提着沉沉的水桶。

  何玉娘看桶内,惊讶:“你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陆泛:“钓了,就是养在河里。”

  在何玉娘发火前,他赶紧从笠帽下拎出一包吃的, 笑着哄人。

  陆挚撑着脸颊,看这一幕, 心想,“任重而道远”, 是指要养家吧?

  再后来,他渐渐长大了,读书越多, 思考越多,原来不止是养家, 更要有准则,行止端正。

  于是,他肩头担起了过去, 当下,与将来,虽然脚步越来越沉, 面上却不能有半分松懈。

  直到此时,云芹说,要保护他。

  他的脚步突然轻了。

  本来因殿试、本家种种,生出的焦灼与躁意,便被这拂过烂漫花草的春风抚平。

  他也恍然明白,何老太为何能和云芹走近。

  那时,他多少以为有自己的缘故,如今想来,就算没有自己,她们彼此也能化解隔阂。

  有她在,自己心里就有种安宁和轻盈。

  …

  他们去看大夫,大夫给何玉娘开了安神的药,也给云芹看看身子。

  回到家,何桂娥扶何玉娘去侧屋,陆挚去煎药,李佩姑哪敢真叫男主人做这些,赶紧说:“老爷,我来吧!”

  陆挚交代了怎么煎,又说:“锅里烧着热水。”

  李佩姑:“等等我就端过去。”

  厨房里有人忙,陆挚回到房中。

  云芹才刚把自己新写的话本塞到软凳下,见陆挚进门,她随便抓本书翻看。

  陆挚难得没察觉异常。

  如今距离殿试也就四天,本朝殿试前三天,宦官会带考生参观皇城,学习叩拜规矩,以防在天子跟前失仪。

  他坐下,同云芹说这事。

  云芹“嗯”了一声,想着他坐到书稿了。

  见她漫不经心,陆挚以为她累了,女子怀有身子,自是不易。

  他轻抚她隆起的腹部:“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出来。”

  云芹用书遮遮脸,笑说:“六月呢。”

  两人说了几句,李佩姑捧着铜盆过来,陆挚听到脚步声,出去接过铜盆,说:“阿婆去歇吧。”

  李佩姑:“是。”

  她听到屋内笑声,回头只看窗户内,陆挚捋着袖子,给云芹泡脚。

  这家的随性,李佩姑是早就知道的。

  此刻还是感慨,大门户夫妻讲究举案齐眉,无非是女子伺候丈夫,这家却不是。

  她回想当年自己伺候冯家小姐时,姑爷也这般珍重,然而再深的情谊,也不过……她湿了眼眶。

  忽的,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想冯氏罪臣,生出后怕,赶紧散了思绪。

  ……

  且说陆挚提前三日学过礼仪,殿试前一日,他从车行租了一匹马。

  大多数考生住在外城,光是走去内城,都要小半个时辰,何况还要到大内皇宫,绝大部分人会选择骑马。

  这匹马整体棕褐,双目浑浊,嚼草叶的速度很慢。

  之前他骑着去大峰县那匹马是找张敬借的,那匹马就通体雪白,相比之下,棕马老了。

  陆挚:“它便宜,一日下来,只要一百文。”

  云芹觉得不该省这钱,不过陆挚做事,都有缘由。

  她思索小片刻,就猜到了:“你不打算骑马?”

  陆挚笑了:“确实,”又说,“我不愿这样揣测人,但是本家知道与我和好无望,有可能对我使绊子。”

  往年科举,就有人做局在路上妨碍考生,让人错过考试。

  不过这种龌龊的举措,一般发生在乡试,往后几乎没人做了,过了乡试是举人身份,轻易害不得。

  可陆挚对本家,再无信任,便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真有人要使绊子,就会盯着他骑马的时机,他反其道而行,走去内城,则可以避开这种事。

  既然不骑马,自是挑便宜的租,省下的钱还能多买一盒绿豆饼。

  当晚,云芹记这笔账时,添了一句评语:勤俭节约陆石觉。

  …

  初五,早夏清晨的空气有点水汽,沾着鼻尖,凉飕飕的。

  云芹和何桂娥、李佩姑送陆挚到门口,因避着人,他们动静很轻,多的话也没说。

  她指指自己心口,陆挚把那枚铜钱戴在那儿。

  他朝她笑,无声告别过后,向北方的朝阳,迈出坚实的脚步。

  一路上,他忽的发现,这一幕像极了他跑着从长林村,去到延雅书院教学。

  所谓官场,也是另一种“教学”,施展他抱负的地方。

  他勾起唇角。

  提前一个半时辰,他抵达内城,过了城门到大内皇宫,也来得及整理仪容。

  他到得不是最早的,已有数十人候着了,见到他,纷纷打招呼,还有人惊讶:“你就这样跑过来的?”

  陆挚:“脚力好。”

  那人:“……”

  等到时辰,两百多人排成五行,由禁军搜身。

  霍征站在城上,右手扶着刀,拇指一会儿推出刀鞘,一会儿又推回去。

  搜身完毕,副统领小跑上前,单膝跪下朝他:“禀统领,全查过了,没有异常。”

  霍征点头放他们进宫。

  两百多人一一穿过皇宫东门,如蚂蚁一点点融进深深宫廷。

  本朝殿试在保宁殿举行,殿门敞开,黑漆长案有序地排列在殿内,考生根据打乱的位次,找到座位,束手站好。

  大太监:“皇上驾到!”

  众人提起衣摆,行跪拜叩首礼,呼万岁。

  皇帝盯着许许多多的脑袋,抬抬手,大太监:“起!”

  两个太监低头捧着一道黄绢布考题,用鎏金柄钩子,将其挂在考场一根柱子上,随着绢布掉下来,考题出来了:天地交而万物通也。

  陆挚离得近,一眼将考题纳入眼中,这句话出自《易经》,全句为: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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