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听完婉宁的讲述,虽然怒火未消,但知道女儿确实被保护得很好,而且崇仁处理得干净利落,既教训了泼皮又没把事情闹大,分寸把握得极好。总不能让辽东到处传布政使的闺女被泼皮无赖调戏了。他看向妻子小桃,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小桃眼中是后怕、庆幸,以及对崇仁更深的认可。水生则多了一份对崇仁能力的重新评估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
“后来呢你大姐的花灯是崇仁替她猜灯谜得的?”小桃想让气氛轻松点,报仇的事她会和水生商量。
说到这个,昊良更来劲了:“娘,你是不知道,大姐可喜欢这盏灯了!”他指着婉宁手里的灯,“可摊主说,这灯只送不卖,要猜中三个灯谜才行!人崇仁哥连着猜中三个,替大姐赢了花灯。”
昊良指着婉宁手里的灯:“然后崇仁哥就把这盏大姐最喜欢的灯,送给了大姐!”他特意加重了“送给了大姐”几个字,还朝祖母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看看,崇仁哥对大姐多好!
水生娘听得眉开眼笑,看着那盏精致的莲花灯,又看看孙女已经有少女模样的娇俏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崇仁这孩子不枉费我给的六七两的压岁礼。”她越想越满意,恨不得现在就把亲事定下来。
“崇仁确实是个好孩子。”水生沉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今晚多亏了他。这份情,我们记下了。”他看向小桃,小桃会意地点点头。
小桃走到婉宁身边,温柔地揽住女儿的肩膀:“灯真好看,婉宁喜欢就好。今晚吓着了,早点回房去沐浴,等会儿你祖母去陪你。这灯,娘帮你收好。”
等婉宁离开,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昊良打了个哈欠,也被小厮带下去休息了。只剩下水生夫妇、水生娘和周叔。
水生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道:“水生!小桃!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崇仁这孩子是顶顶好的吧!关键时刻靠得住!有本事!还知道疼人!婉宁这盏莲花灯,就是缘分!我看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了!你们还犹豫啥?”
水生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娘,婉宁还小……”
“小什么小!”水生娘立刻反驳,“明年就十二了!虚岁十三!先定下来怎么了?崇仁不也说了想在军中历练几年?这不正好等婉宁长大吗?这么好的孩子,不早点定下,等着被别人抢走吗?你没看见今晚三丫也想定给晨熙吗?”
水生娘的话像连珠炮,句句戳在点子上。小桃想到三丫姐之前的托付和晨熙今晚强做欢颜,也不得不承认婆母的话有道理。崇仁如今就是明珠,已经被越来越多人看到了。只是让她和三丫姐抢亲事她觉得不好。
一直安静旁听的周叔,此刻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水生,小桃。崇仁这孩子,读书上的事我也指点过他。品性纯良,坚韧不拔,才学更是万里挑一。如今在王爷手下,若是王爷能更进一步,崇仁前途不可限量。他对婉宁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好。婉宁虽小,但聪慧懂事,这亲事确实相配。”他顿了顿,看着水生,“好姻缘难得,莫要因顾虑太多,错过了良配。当断则断。再说晨熙配崇仁并不合适,裴崇安领着几千铁骑,怀庆是千户,怀庆的亲家李指挥使和云峰加起来小一万的兵力,这实在太打眼了。你是文官,又深得王爷信任,婉宁比晨熙更合适。”
周叔的话,带着长者的智慧和分量。水生和小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动摇和深思。
“周叔说得在理。”小桃轻声开口,看向水生,“崇仁这孩子,我们知根知底,若是亲事成了,清雅也不会刻薄婉宁。婉宁进了裴家,日子不会差。更重要的是,他对婉宁这份心,今晚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是……若是错过了,日后未必能再找到这样合心意的,只是……”
水生看着小桃,又看看一脸急切的母亲,再想想周叔的话,问小桃:你的意思是?”
周叔不是外人,小桃犹豫了一番道:“三丫姐今天想让我搭线晨熙和崇仁,我们转眼就让婉宁和崇仁,这不是让三丫姐和晨熙难堪么?”
水生和周叔还不知道有这一出,水生摇摇头道:“婉宁和崇仁眼下别提了。而且清雅刚说崇仁还要等几年说亲,转头就和我们结亲以后几家还怎么处?”
小桃点点头,“等以后晨熙另外定亲了,等两年再提婉宁和崇仁这事。”
水生娘一听好像现在就和崇仁结亲确实有些扫三丫脸面。再说清雅都说了崇仁要等几年结亲,到时候她孙女大了,也是她孙女的。
水生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明日我就派人去查,我要看看是哪家的泼皮,我绝不放过他。”布政使大人的威严此刻展露无遗。女儿受惊,哪怕有惊无险,也触碰了他的逆鳞。
“对!不能放过。”水生娘立刻附和。
小桃也点头:“是不能放过”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周叔看着愤怒的水生,理解水生为人父的心情,对水生道:“水生你去你的沂州,这事我来办。”
“好了,时候不早了,周叔您也早点歇息。”水生收敛了怒气,恭敬地对周叔道,“您就在家里安心住下,小桃会照顾好您。今晚泼皮的事,这次您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妥当。”
周叔摆摆手:“你们明早还要赶路,水生,都去歇着吧。”小桃要留下照顾他他也承小桃的情,免得孩子们都担忧他。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各自散去安歇。
回到卧房,水生和小桃却并无睡意。
“水生,崇仁的事……”小桃轻声开口。
水生躺在床边,揉了揉眉心:“崇仁……确实是个好孩子。周叔和娘的话,我都明白。只是……”他看向妻子,“婉宁还那么小,就看他们的缘分了,眼下我们肯定是不能把婉宁定给他,这不明摆着看不上三丫姐家的晨熙吗?”
小桃依偎过去,躺在水生怀里:“崇仁的品性、能力、以及对婉宁的这份心意更是难得。错过了他,我怕婉宁日后……”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水生搂住小桃,沉默了许久,久到小桃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等晨熙亲事一定下,若那时崇仁心意未变,仍属意我们家婉宁,我就暗示清雅上门提亲。”
小桃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靠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她也想婉宁以后能过得轻松点,崇仁的条件连三丫姐今天都在替晨熙争取。
而此刻,三丫一家刚回到家,云谨提着芍药花灯,对晨熙道:“二姐这是我替你赢的花灯。”默了片刻道:“二姐,莲花灯好,我这芍药花灯也很好。”晨熙眨巴了眼,把泪憋了回去,轻声道:“二姐知道了,明儿你就要跟着景宇叔叔他们去书院了,你早点歇息,二姐过几天就想明白了。”
云谨也不知道怎么再劝二姐了,二姐眼看眼泪就要下来了。点点头转移话头道:“我现在长得快,二姐没事在家帮我做件夏衫,到时候端午节我回家穿。”
晨熙已经快憋不住,怕自己快哭出声来,只轻轻点点头,云谨默了片刻,温声道:“二姐,你快回屋歇息。”
晨熙忙跑回自己的闺房,趴在被子上呜呜的哭起来,没人知道,她昨儿一听说小桃姨家今天请客,几家都请了,猜到崇仁哥会去,她有多么期盼,她昨晚就在计划穿什么衣衫插什么钗了,一早起来她一想到今天见崇仁哥脸颊兴奋得都微微发烫,三丫让守在门外的丫鬟退下去了,轻轻推开门,看到晨熙趴在被子里哭泣她做母亲的也很难过,坐在床边轻轻的替晨熙一下一下的抚着背,晨熙哭泣了好半天,头埋在被子里呜咽哭泣,不甘心的喊道:“娘,为什么?为什么?婉宁妹妹这么小,她什么也没有做,崇仁哥就喜欢她为什么啊?明明我的年岁更适合他,他为了婉宁妹妹宁愿几年不说亲,娘为什么啊?我们家世也不比婉宁妹妹差多少?娘为什么啊?”
三丫心里苦涩一片,只能一遍一遍温柔的替闺女抚着背,柔声道:“可能是你们没有缘分。”
晨熙不服哭喊道:“娘为啥缘分不是我和崇仁哥,只要崇仁哥和我相处,他也会看到我的好。”
三丫垂头看着刺绣精美的杏花被面,她不知该怎么和闺女说,就算成亲了,相敬如宾和相亲相爱那也是不一样的,怀庆敬着她,给她正妻的体面,可是他也在她不知的时候背着她,娇养小妾,花大笔银子博美妾欢心。晨熙现在就为没有开始的朦胧情感难过成这样,以后成亲,夫君小妾成群,庶子女闹腾她要怎么活得下去,晨熙远不如炤炤坚强清醒,所以今天她明知谢婶子替婉宁看上了崇仁,做母亲的她还是想为晨熙争取一下,崇仁没有父母,自身有本事,清雅是她干女儿,不会过分为难晨熙,成亲了不用天天在婆母面前守规矩,这是打灯笼都难寻找的亲事。可惜了,崇仁家已经有了默契等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