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颔首:“我相信在左贤王治下,牧民定能过上好日子。匈奴与汉人,亦可和睦相处。”
待水生平安返回辽东,朝廷治下早已陷入大乱,饿殍遍野。唯洛州因七八万鸡鸭日日捕食蝗虫,灾情得以控制。王爷与谢大人、周大人等商议后认为,朝廷近半疆域已乱,无需出兵强攻,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直入京城,逼皇帝下罪己诏,禅位于他……于他名声有利。
六月十六清晨,婉宁忽觉腹中阵痛,即将临盆。叶太医与产婆早已准备妥当。恰在此时,天降甘霖,久旱的辽东与七州旱情顿解。官员皆言,王爷与王妃的孩子,是体恤苍生的福星。
小桃和水生娘早已赶回边境王府守候。产房内,婉宁痛喊得撕心裂肺。王爷在门外焦灼踱步,汗透衣衫,面色凝重。产婆在房内引导婉宁呼吸用力。午时,突然雨住云散,一道耀目金光破云而出,直射入产房!紧接着,一声嘹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响彻产屋!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位康健的小公子!”产婆喜声高报。
产房外,王爷的幕僚们翘首以盼,见此天象——世子降生,甘霖骤止,金光普照——无不狂喜,纷纷向王爷道贺:“王爷!世子降生,天呈异象!此乃帝王之兆啊!”
王爷内心狂喜翻涌,面上却竭力维持凝重,沉声道:“世子生辰与天象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他深知,此等吉兆一旦泄露,恐为稚子招来无妄之灾。
产婆抱出襁褓,王爷看着怀中五官端正、天庭饱满的儿子,喉头哽咽。为谋帝位,他熬到而立之年方得此子!当即下令:“王府喜添世子,阖府上下,赏一年月钱!”
水生娘见孙女生下儿子,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不住抹泪。幸而孙女产后滋补不缺。
小桃轻轻抚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发,望着她苍白的小脸,柔声道:“娘和祖母先出去看看孩子,你歇会儿。”
水生娘恋恋不舍地出了产房,见到王爷,含着泪花喜道:“王爷!产房已收拾妥当,快把孩子抱进去给王妃瞧瞧吧!她累极了,强撑着不肯睡,就为看孩子一眼呢!”小桃在一旁听得暗自咋舌,婆母今日说话竟如此周全。
旁人自不敢在王爷面前提“产房不吉”的忌讳。王爷略一迟疑,接过儿子,大步踏入产房。产屋其余人等迅速退下。
婉宁一见王爷,泪水便夺眶而出。王爷疾步上前,柔声哄慰:“快看看我们的儿子,长得多好。”
婉宁侧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泣道:“夫君,为了生他,我疼得骨头都像被撑开了……”
王爷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小丫头疼了大半日,他手下的头发像是泡水里的一样,红润的脸颊也变得毫无血色。他轻轻为她拭泪,哄道:“有了儿子就好了。”
婉宁虚弱道:“快把孩儿放我身边。我动不了,等我睡一会儿,就喂他。”
王爷柔声道:“你好好歇着,府里不是备了奶娘么?哪有王妃亲自喂养的道理?”
婉宁执拗地摇头:“奶娘是预备着我若奶水不足时用的。我若有奶,定要自己喂!这是你我夫妻的骨血,将来你好好教导他,他与我们亲厚,孝顺双亲,我们一家三口……不要插进来他人。”她眼中满是坚持。
王爷看她累极模样,不忍她难过,犹豫片刻,终是妥协:“好,依你。”
婉宁抹着泪又道:“夫君,你晚上要陪着我和孩子……不然我睡不着。”
产房留宿?王爷心中踌躇。不过守着她入睡倒无妨,便哄道:“好,晚上我守着你。”
第377章远虑
婉宁生产后,王爷每晚都要陪陪婉宁母子。婉宁坚持亲自抚养孩子,事必躬亲,从喂奶到哄睡,都将满腔的母爱倾注在小小的弘治身上。每当王爷来,她总是眉眼弯弯地把儿子放进他怀里。起初王爷总是不肯抱,温声推拒:“我若成日抱着他,娇惯了性子,他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婉宁不以为然:“你我皆非娇弱之人,怎会养出娇气的儿子?他如今还小,你多抱抱,他便知道你是父亲,自然亲近。待他长大些,你带他去军营历练,定能像他父王一般顶天立地。”
王爷无奈,纵使不愿,婉宁也执意将孩子塞进他怀中。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习惯。
婉宁的月子被照料得极好,没有烦人的侧妃需要周旋。王爷怜她年纪尚小又是生产头胎,吃了大苦头,特意让她坐了双月子。出月子那日,婉宁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她换上合身的淡绿色罗裙,勾勒出窈窕丰腴的身姿,脸上略施薄粉,更显得肌肤如玉,气色娇艳。她吩咐人将寝殿的被褥帷幔尽数换新,点上清淡的百合香,屋子顿时温馨洁净。王爷下值回府,远远便见婉宁抱着儿子俏生生立在外院门口相迎。许久未见她如此精心装扮,腰身一束,更显上身丰腴动人。王爷看得口干舌燥,将马缰递给亲兵,低声道:“这是出了月子了?”
婉宁见四下无人,眼波流转,压低嗓子笑吟吟道:“夫君想我没?”
王爷飞快扫了眼周围,板着脸低斥:“当着儿子的面,胡说什么?这话是能在外面讲的么?”
婉宁委屈地嘟起嘴:“我只说给你听罢了。你要这样,我今晚不说了。”
王爷心中早已燃起一团火,面上却依旧严肃:“我何曾不让你说?是不许你在外面说!”
婉宁忍不住赌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费心打扮半日,原是打扮给瞎子看了。”
王爷没再与她争执,心中暗道:岳丈还嫌我年长,就王妃这般脾性,也唯有我能担待了。
晚膳后,王爷早早回了婉宁寝殿。沐浴出来,见儿子已被婉宁哄睡,便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到一旁小榻上。
婉宁嗔道:“把我儿子抱去哪儿?弘治睡得好好的,你抱去榻上,莫非你要守着他睡?”
王爷笑道:“才两个月大,又不会翻身。他睡着了,我们别挤着他。”说着走到婉宁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气息灼热地问:“是不是想我了?今儿真美。”
婉宁纤手轻拍他的脸,傲娇道:“我哪天不美?若有一日你说我不美了,那必不是我的缘故,是你变了心。”
王爷一把捉住她的手按过头顶,眼含笑意:“你从小就是歪理多。变心?你且看看,哪位王爷似我这般,连你坐月子都守着?”
婉宁主动啄了下他的脸颊,认真道:“所以别家的女人只爱慕王爷的权势地位,我和孩子爱的,是你这个人啊。”
王爷微微一怔,眸色稍黯:“你家从前……不也不情愿么?”他其实想问:你这小丫头从前倾慕的,不也是裴崇仁那般俊美的少年郎么?如今我权势鼎盛,你是否分得清,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用王妃的身份哄着我,以保全你们母子的利益?
婉宁凝望着他,眼神清澈:“夫君,你已不再年轻,要珍重身体。往后,还要护我和孩子一辈子。”
王爷俯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那便让你瞧瞧,我身体好不好?”
婉宁羞得闭上眼。夫妻数月未曾亲昵,王爷一夜“征战”数次,两人皆酣畅淋漓。
夜半,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寝殿的宁静。王爷失笑:“这小子,嗓门真大。”
婉宁推推他:“快起来,儿子定是尿了。你去给他换好尿布抱来,我喂他奶,他吃饱便睡了。”
王爷也乏了,摊在床上道:“叫丫鬟进来换便是,哪用得着我动手。”
婉宁挽住他胳膊,娇声道:“你我夫妻的寝殿,夜里我不愿唤丫鬟进来。若非你方才太过‘勇猛’,将我累得浑身酥软,我便自己起身了,也好让你安睡。”
王爷听得婉宁夸他“勇猛”,精神一振,立刻起身去抱儿子,仿佛要印证自己体力犹佳。刚抱起弘治,便温声道:“婉宁,你可真神了,弘治果然尿了。”他小心解下尿布,递给婉宁一块干净的,又将儿子放到床上,“你换,我看着学学,下回我来。”
婉宁含笑:“你明日还要去军营,以后再学,快歇着吧。”她利落地给孩子换好尿布,喂了奶,孩子很快又沉沉睡去。婉宁将儿子安置在大床靠墙里侧,这才躺下。
翌日清晨,王爷醒来,见小丫头依旧蜷在自己怀里,腿还搭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甜美的睡颜,才小心翼翼挪开她的手脚起身。
出到外间,对守候的丫鬟沉声吩咐:“莫吵醒王妃。世子昨夜闹腾,王妃照料辛苦,让她好生歇息。”丫鬟们躬身应下。
自出了月子,婉宁每日下午便掐着时辰,抱儿子到王府大院门口等候王爷。弘治一天天长大,婉宁一见王爷归来,便柔声对儿子道:“弘治,爹爹回来了。”起初弘治只是盯着王爷看,待到四个月大时,一见他踏进院门,便欢喜得咯咯直笑。
天渐寒冷,婉宁将儿子裹得只露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秋霜心疼道:“王妃,世子年幼,外面寒风刺脸,您就在厅里等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