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纣没反应,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白青柠则起身离开了。
但她走了之后,没瞧见沈时纣睁开眼,一双瑞凤眼紧紧地跟着她,眼底里晕着明晃晃的不甘心。
两日后的清晨,她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坐着马车,准备去赴秦三娘的宴。
因为要在鹿鸣山待长达四日的时间,所以她备下了不少的东西,马车也弄了一辆比较大的,是双马齐驱的马车,她也换了一身方便行走的劲装,带了两个丫鬟。
她上车的时候,没瞧见沈时纣来送她,还觉得奇怪呢,但也没多想,谁料她一走到马车旁边,便瞧见一个人穿着武装、拉着缰绳站在马车旁边,顶着一个露出两个眼睛的大铁面具,远远地和她行礼。
白青柠也没多想,带着她的两个小丫鬟就上了马车,而门口的追风等她们三人上了马车之后,才慢腾腾的甩了下鞭子。
马车晃悠悠的启动,坐在马车前的面具侍卫攥着缰绳,掩盖在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清晨雾气未散,马车摇摇晃晃,她走到哪儿,他都要跟着的。
——
白青柠对秦三娘的邀约带着几分警惕,她以为,秦三娘有可能是帮着秦山岳把她给约出来的,有可能她会瞧见秦山岳,她也打定主意了,瞧见了秦山岳她也不能走,端亲王府的兵在,秦山岳敢对她动手没有好果子吃。
但她没想到,她到了秦三娘的鹿鸣山山脚下的山庄里时,没瞧见秦山岳,反倒瞧见了赵红珠。
看见了赵红珠,白青柠便知道了,秦山岳肯定不在。
只是白青柠不懂,为什么秦三娘会把她们俩一起邀约过来。
难道是嫌这鹿鸣山太安静,让她们俩碰到一起,弄两条人命出来热闹热闹?
亦或者这一次的宴会是赵红珠和秦三娘一起联手给她下套?
白青柠的脑子转了两圈,心底里反倒涌出了几分兴致来。
她一直在找机会,却一直找不到,现在这人反倒送到她手上来了。
她倒是真想瞧瞧看,她们三个谁先把对方弄死。
48、鹿鸣山围猎(一)
但让白青柠没想到的是, 她从马车上下来、赵红珠瞧见她时,也变了一刹的脸色。
两个女人隔空望了一眼, 目光一触既分, 白青柠神态自若的下了马车,赵红珠则绷着脊背,转身走向了鹿鸣山庄里。
鹿鸣山庄是秦三娘购置下的产业, 春日赏春景,夏日避酷暑, 秋日围猎宴, 冬日踏雪景,秦三娘每一年中, 几乎有半年的时光是在这里待着的, 所以鹿鸣山庄被她修缮的格外恢弘大气, 朱门高户, 用的匾额木料是松香木, 隔着老远儿便嗅到了一股沉淀的熏香。
一入山庄,便是宽敞干净的青白石地面, 地缝整齐, 两旁早已侍着丫鬟与嬷嬷,嬷嬷见了人,便笑盈盈的迎上来, 唤着“赵姑娘请”, 然后一路引着赵姑娘往里面走。
“今日来的客人多, 夫人方才正将旁的人给迎进去,一时回不过来接待, 照顾不周, 便由老奴带着姑娘去歇息的厢房。”
嬷嬷语句恭敬, 姿态谦和,脸上扬了一脸的笑,任谁都瞧不出怠慢来,山庄迎客,主人家顾及不过来更是常事,没有能指摘的地方。
赵红珠脸上也扬起笑来,她生的好看,面若银盘,一笑起来便好似朝阳花开了似的,娇艳明媚,分外好看,还随手从手腕上撸下来了个银镯子递给那嬷嬷。
“劳烦嬷嬷了,我瞧着嬷嬷面善,想多与嬷嬷说两句话。”
赵红珠把镯子塞过去的时候,那嬷嬷乐颠颠的接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出了一朵菊花,眉飞色舞的说:“姑娘有什么要问的?老奴是这府中的老人,都能知晓一二。”
赵红珠只是笑:“这宴上来了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劳烦您给我挑个人多点的院子,我喜欢热闹。”
嬷嬷便一拍手,豪爽的喊道:“姑娘且放心,老奴定给姑娘选个最好,最热闹的院子。”
这位嬷嬷便带着赵红珠去了人最多、最大的东院。
鹿鸣山山庄极大,公分五个院子,东西南北皆为客人居住的地方,只有最中央的主院是秦三娘的住处。
赵红珠进了东院后,嬷嬷为她选了个宽敞的厢房。
东院里已经入住了很多户人家,但一看穿戴打扮,便知道只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秦三娘在京中可是混上等圈子的,按理来说,她邀约而行,应该来一群三品四品府的姑娘,但眼前这一群,怕都是六品以下,还有几个明显是富绅豪商家中的孩子,满身华贵,行为举止却没什么礼数。
想来也是因为秦三娘风评不好,有点出身的姑娘都不爱和她凑到一起,怕污了名声,但一些小门小户的姑娘都挺爱和秦三娘凑到一起的,她们想要通过秦三娘,寻一个出身不错的夫婿。
可是她们也不想一想,秦三娘那样的品性,和她凑到一起的男子又能是什么德行?
她跟秦三娘其实很早之前就相识了,甚至,她是先认识的秦三娘,后认识的秦山岳。
京中的人家就这么多,家中背景不错的姑娘们几乎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她性子外向,当初京中的姑娘们她每个都识得,各类脾气她都能应付,或多或少的都能玩儿到一起。
秦三娘是那群姑娘中最好搞定的一个。
秦三娘性子不稳,脑子不算聪明,而且很贪,喜欢钱财和男子,贪财好色好逸恶劳,自持美貌,只要顺着她夸着她,就能跟她做手帕交。
她回京城的时候,秦三娘就下了扬州,前两天,她在秦府看见了过来拜访的秦三娘,这还是她回京之后第一次和秦三娘见面。
秦三娘对她倒是没什么恶感,也没有像是秦老夫人那样用言语诅咒、抨击她,只与她说了一些当年的事儿,叙了叙旧后,便邀请她来参加秋日围猎。
而她现在在秦家的处境也确实不太好,虽然马上就要成亲了,但是秦老夫人日日给她添堵找麻烦,她在秦家也是举步维艰,若是能拉来一个站在她这边,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这位秦三娘是个贪财好色的,好笼络,也好拿捏,所以她才会走这一趟,但是她没想到,她前脚刚到这里,后脚居然就瞧见了白青柠。
她的警惕心立刻便窜出来了。
她与白青柠之间的争斗,几乎已经闹到了满京皆知了,秦三娘把她请过来,还把白青柠请过来,怎么看都有古怪。
赵红珠看着丫鬟为她收拾行李,一边送走嬷嬷,一边在心里揣测秦三娘到底想做什么,她一心两用,面上还没忘记看向东院里的其他姑娘。
东院里住了五个姑娘,都是花骨朵般的年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时不时地还偷偷瞥一眼赵红珠。
赵红珠对这种情况可太熟悉了,她提起裙摆,熟练的和这几个人介绍自己,她称自己姓赵,在家中行四,以“赵四娘”自称,模糊掉了自己的出身,只让她们以为自己投奔亲戚的表姑娘,轻而易举的就打入了她们的圈子。
这些人家世低,正经宴席都没混上去过,认不出赵红珠这张脸。
这五个姑娘,三个都是小门小户,两个是商贾之家,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的也多是胭脂水粉的话题。
她们聊着聊着,还提到了孙家的事情。
“我家与孙家有些渊源,就前些日子,孙家闹大热闹了。”一个粉裙的姑娘一脸神秘的说:“说是孙家嫡次女孙袅袅的未婚夫在外养了外室,那外室怀了身子,那未婚夫为了不耽误自己的亲事,竟要将那外室肚子里的孩子给堕掉,外室不肯,便强行灌药,那外室为了能活下去,便求到了孙袅袅的头上!”
“当真是奇了,外室求到了未婚妻的面前,算是千古奇闻了。”其他姑娘便追问:“怎么求的?”
赵红珠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含笑听着。
“那未婚夫姓白,是刑部侍郎,好大的官儿呢!好像是叫白云鹤吧。”
粉裙姑娘说道:“她跪在孙家门口喊救命,孙家的奴仆来扶她,她也不肯起来,就要孙袅袅来,孙袅袅一出来,她便说自己是白云鹤的外室,说白云鹤要弄死她,求孙袅袅救命,当时那条街上好多人,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孙袅袅没有办法,只能把人扶起来,想报官处理,但是后来白家来了人,就没报官。”
“此事虽然不是孙袅袅的过错,但是这热闹出在孙家门口,孙袅袅也丢人,我听说,孙袅袅连着哭了好几个晚上呢,她这个事儿一出来,以后嫁人肯定难啦,虽说不是她的错,但那些豪门大户都挑剔着呢,有一点污点的女子都不会要的,更何况是这种事。”
粉裙姑娘说了半天后,旁边的人便赶紧问:“那她跟白家退婚了吗?”
“退婚了呀,都闹成这样了,肯定要退婚啦!”粉裙姑娘继续说道:“据说那白家的白云鹤在孙家的堂前跪了半个时辰呢,被孙家的奴才们用棍子给打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