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这么愤怒过,指节的力道几乎能捏碎这人的骨头。孟图死死揪着他,失去爱人的怒火此刻终于能不必克制的发泄出来。
“你不愿意说,那么我来替你说。”他将霍普扎法的脸掰正面向荷鲁斯神像,高大的神像眼窝凹陷,却又像黑洞深渊一样注视着眼前万物,没有人能躲得过祂审视一切的目光。
“一罪,你以毒蛇之舌玷污伟大王宫之女主人。”孟图拖着他向神像走去。
“二罪,你窥探法老之妻圣躯体。”他走上台阶。
“三罪,你心暗藏塞特之秽念,足触怒奥西里斯之庭。”
他将霍普扎法甩开置于脚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看他没有任何求生意志的状态,心中的怒火不但没有宣泄之后的畅快,反而烧的更旺。
该死,他知道鹿瑶最后留下的话对自己有多么重要,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即使匍匐在神明座前也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不敢在知晓真相前杀了他。
“我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孟图向他下了最后通牒。
在地牢里,无论司法官用什么手段,怎么审,霍普扎法都不愿意张口。
他的闭口不谈让孟图恼怒,但同时也给了他希望。
能让霍普扎法三缄其口的事,一定极其重要,或许那正是鹿瑶下次回到他身边的关键。
霍普扎法一定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想要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带着他的王后永远消失,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今夜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就不必离开这里了。”孟图愤怒到极致冷笑道。
周遭空气沾染了霍普扎法身上的血腥味,他理了理残破的衣袍,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失礼。
“陛下……”他默了默,对着荷鲁斯神像起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不奢求您认可我的忠诚,但请您相信,既然我承诺绝不说谎,就绝对不会对您说半句假话。”
“所以你现在肯说了吗?”孟图语气依旧冷漠。
“我能说的就是,内芙露大人不会再回来了。”说完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孟图挥挥手让侍卫上来,看向霍普扎法,在内心做最后的克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霍普扎法沉默了。
好,既然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结局,那孟图只好满足他。
“上埃及之地,王国的维西尔霍普扎法,今夜的权杖金殿就是你在此间最后的处所,你的名字会随尼罗河流逝而抹去,彼世也没有你的灵魂安身之处。”
“大人!大人醒醒!”斐菈摇晃着鹿瑶的肩膀试图叫醒她。
“斐菈……”鹿瑶在一阵震荡中醒来,大脑还没从那种阴暗压抑的环境中缓过神来,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她看看外边的天,还泛着青,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还好是梦……”
还好还好是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点。
昨晚孟图不由分说的要把人带走,在她坚持追问下才告诉她,他会把霍普扎法带回王宫治好再给她送到神庙去。
“我不放心把他放在你身边。”他的理由倒也直白,“而且,给他治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吧,现在的神庙负担得起吗,大祭司?”
可能就是因为他故意逗她,在当时的情景下被她当真了,晚上才做了这样的梦?
梦里她作为旁观者,清晰的感受到孟图的愤怒有多么可怕,处死王国总管家只在他一念之间……
她对古埃及的法制没有评判的立场,但以现代人的观念,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被卷入决定他人生死的因果中,赤裸裸的人命太沉重了。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这完全是孟图能做的出来的事。可是她偏偏又对此无能为力,她连自己什么时候会去往哪个时空都不知道,对此还能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
鹿瑶呆坐在床上,不自觉的在心里复述这句话,好像感觉刚才脑子里有什么灵光一现的东西闪了过去。
时空……因果……
对哦!也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大人,不再睡会儿了吗?离早餐时间还早呢。”斐菈诧异的看着她,难得见鹿瑶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不睡了。唔,孟图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去搏击场训练了?”她问。
“应该是的,据说孟图殿下最近训练的越来越频繁了,天不亮就出发。”这消息是他的私人教练传出来的,为了配合孟图的训练时间,他最近可以说是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走,咱们去搏击场找他。”鹿瑶踢上鞋子下床,简单整理一下带着斐菈朝搏击场走去。
晨雾蒙蒙,一路上,她边走边想,一会儿要怎么和孟图把事情说清楚。
按照她的推断,历史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往下走的,不会随着她个人某个行为的改变而发生剧烈变化,也就是说她原本的设想错误,命运从来没有给她钻缝隙的机会,这一点从她这次穿越就能看得出来。
历史上的内芙露死于婚后不久,如果不把时间卡的那么死,而她也确实是在婚礼后消失的。
可惜供参照的大事节点并不够多,但是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按照这个逻辑推下来,已知孟图在位期间,埃及同时存在两位维西尔,其中一位很有可能就是霍普扎法继续担任下去。
也可能是孟图处死了霍普扎法另外找了两人补上。
鹿瑶现在要争取的,是让第一种情景出现。
不过要是她总是帮着外人讲话孟图会不会误会什么……
她走着走着就想歪到别的地方去了,脚上也跟着走偏,原本应该先朝北走到花坛尽头右拐,她拐早了些,拐到了……不知道这是谁的寝殿。
里面传来宴饮和舞姬的欢笑声,鹿瑶没忍住好奇的瞄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拉着斐菈快走。
看到不该看的了。
“内芙露大人留步。”尼弗尔的贴身侍卫恭敬地叫住她。
第61章 色厉内荏的人
眼睛捕捉到香艳至此的画面只需要一个瞬间,但想要在脑海中彻底消除,恐怕没个十年八载的根本清不干净,谁能想到尼弗尔看上去人淡如菊,私下里运动这么激烈。
这是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王子能做到的程度吗?
鹿瑶脚步慢了一拍,和斐菈对视一眼。
斐菈不愧是伊娥挑给她的侍女,当即挡在了鹿瑶和侍卫达库之间,礼貌问他,“请问有什么事?”
不能承认她们刚才偷看了什么,而且这也很难说得出口
达库是尼弗尔身边第一,也是唯一相信的人。通常这种时候,他都会守在尼弗尔寝殿门口的阴影中,提防陛下随时路过,好及时叫停殿内的快活,不过这种情况屈指可数,因此他刚才恰巧打了个盹。
但巧的是,睁眼的那一瞬间,就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神使,不顾一切脱离王室的任性公主从他面前经过,低着头步履匆匆,看上去像是急着逃离。
他立即给尼弗尔殿下传达了信号,自己先出来把人拦住。
“这么早,大人这是要匆忙去哪儿?”他恭敬问着,目光却敢肆无忌惮的在鹿瑶和斐菈脸上来回打量,判断她们刚才有没有看到,看到了多少。
斐菈神色坦然,考虑到鹿瑶现在的身份,不宜与他们起冲突,斟酌后随便说了个理由,“内芙露大人睡不着,出来散散心而已。向尼弗尔殿下问安,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退下了。”
说着她们就准备走。
“请留步,大人。”达库动作敏捷,一个箭步绕过斐菈拦在鹿瑶面前,抬眼看了眼寝殿方向,“这里是尼弗尔殿下的寝殿范围,您擅自闯入,没有殿下的吩咐我不能放您离开。”
他一本正经的不讲道理,鹿瑶从没听说过寝殿门口这么大一条路也被人纳入私权力范围的,还在王宫里搞起殖民地了。一旁的斐菈显然也没听过,但她听说过这位殿下狠厉的名声,她们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王后陛下还等着我一起吃早餐呢,请替我转告尼弗尔殿下,失陪了。”鹿瑶笑着扯了扯斐菈的衣角,让她不要担心,随后抬头注视达库,脸上没有怯意。
岂有此理,她们已经装作无事发生悄咪咪离开了,既然他们不依不饶,那她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鹿瑶拉着斐菈要走,达库的手就按到了腰间短剑上,毫不退让。
“请让开。”
“达库,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鹿瑶扭头朝后看去。灯火通明的寝殿中,尼弗尔披了间宽大的纱袍,缠腰布松松垮垮搭在胯上,一头短发扶着额头,赤脚沿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
“你吓倒我亲爱的妹妹了。”他抬眼,妖媚的脸上红晕还没褪去,视线便已经牢牢钉在鹿瑶身上。
达库退到一边,鹿瑶迅速向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味道,不是源于臆想,而是来自于动物基因中自带的,对危险最原始本能的警觉,就像溺在深海中被漆黑海水包围时,明知道深渊巨兽环绕在身边,却不知道他何时会突然攻击咬断猎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