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是先休息吧,人怎么可能变成一阵风呢?”珂珂看了看纹丝不动的纱幔,扭过头小声叹气,伊娥病的产生幻觉,她和病人计较什么呢?
于是再转过来时脸上又挂起开朗的笑容,安慰道。“不过您说的对,或许神明的恩泽将大人像风一样送回来了呢。”
像风一样的鹿瑶带着悲伤离开伊娥的寝殿。
越怕伤心现实越是令人伤心。她没想到伊娥病的这么重,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离开给那么多人带来痛苦。灵魂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难受的同时感觉原本轻飘飘的身体变重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就让悲伤来的更猛烈些吧!她出了寝殿直奔办公厅飘去,打算直面孟图。
反正刚才见也见了,什么样的结果能比现在状况更坏?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不管了,破罐子破摔。
走廊花藤簌簌摇曳,偶尔几片脱离枝条的花瓣穿过她,打着旋儿落地,这原本是办公厅门口唯一的响动。
“吱呀——”鹿瑶飘过的风带起沉重的包铜杉木门,端坐在门对面的那个人正望着窗外出神,丝毫没被这点儿动静打扰。
他在想什么?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自己,鹿瑶还是蹑手蹑脚的飘,落在他身后,朝他视线所在望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刚经过的走廊,花藤正渐渐停歇回归平静。
刚才化悲伤为力量的势头在见到他那一刻起莫名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壮着胆子弯腰探身,企图用手指戳戳他的脸。
好瘦啊孟图,你有好好吃饭吗?
手指陷入他凹陷的脸颊,又悻悻收回。她刚才说错了,变成灵魂一点儿都不好,要是能摸摸他就好了。
盼什么来什么,她脑海中刚浮现这一念头,下一秒,他就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落在她飘停的地方。
“好香。”他皱眉喃喃道。
香?那里香了?阿飘没有味觉闻不到,鹿瑶四周望望,好好的办公厅,别说花了连根绿叶子草都没有,香在哪儿?
在鹿瑶飘立的那处,孟图俯身捡起地上的花瓣。
像是在疑惑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像见了奇珍异宝似的捏着它使劲儿看,仿佛看的够久就能把花瓣看成人一样。
不出所料失败了。
但只有鹿瑶知道他离成功多么多么近。
这人也太敏锐了吧!怎么什么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被他注意到!鹿瑶捂着嘴退后,即使他根本听不到她惊讶的呼声。
说不上是好是坏,至少他们又能有交集了不是吗?
“陛下,赛肯尼和伊拉内维将军在殿外等候,是否准寻他们进来?”纳赫特在门外请示。
“让他们进来。”孟图将手中花瓣吹落,吩咐道。
不久,两位身着战甲的将军迈着大跨步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跪拜在孟图面前行礼,赛肯尼率先交代道。
“陛下,阿玛尔纳城已拿下。”
胜利的军报不需要过多修饰,皮肤黝黑的将军一看就是在前线吃了许多沙子刚回来,喜悦骄傲的神情还没褪去,一旁的伊拉内维同样一脸欣喜,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胜利,这回陛下总该暂时停下北征的步伐,停下好好休整休整了吧。
两人殷切的注视中,孟图只是短暂的笑了一瞬,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个标记,抬手让他们起来。
“既然都已经打破了北方人的外壳,为什么不继续推进呢?”
他靠坐在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将军们,这才只到利比亚沙漠的边缘,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很远,等到拿下赫拉克勒奥波利斯再谈论庆祝吧。”
王冰冷的命令犹如冰锥扎进两人的心里,伊拉内维踌躇着争取道,“可是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粮食为更大的战争做准备。”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孟图微微皱眉,换来伊拉内维头压的更低,“不,陛下,您的决定永远英明。”
“王城没有储备,沿途的城市也没有吗?”孟图冷道,“我要的是取得胜利的捷报,至于如何做,应该不需要我教你们。”
“谨遵您的命令。”
一脸欣喜进来的将军们短短几句话后顶着压力愁眉不展的离开。鹿瑶目送他们离开后,站在他身后悄悄看向摆在桌上的军事地图。
一张能覆满整张桌子的牛皮地图上,有一道赭石颜料标注出的醒目线条,从底比斯开始向北延伸,一路穿过孟菲斯,沿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狭小的陆地向东北方向延伸,一直划到波斯湾北部,红色的三角已经标记至阿玛尔纳,拿下下埃及只需要一次一路坚持到底的战役。
虽说利落地解决问题是孟图一贯的风格,但他从前绝不会这么不顾将士们的体会硬要拿下战果,这样的孟图让她感到有些陌生,简直像一个暴君
第92章 抓到你了
孟图的精神状况和伊娥的身体状况让人有点放不下,于是秉着在哪儿住都是住的随意原则,鹿瑶在王宫里,准确来说,是在孟图身边住下了。
一个只有灵魂的阿飘没有任何物质上的需要,她可以整夜不睡趴在床前看他睡着的侧脸,也可以在他用餐的时候来回忽闪给汤加速散热,如果她想,甚至可以在孟图与大臣们举行会议的时候坐在桌子上狐假虎威。
除了看望伊娥,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待在他身边。
据她观察,孟图会严格按照正常的作息规划自己的时间。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干净利落的处理政务,或者把活儿交给她从没见过的新任维西尔去做。
只有在处理军务的时候,他才会格外打起精神,进出王室办公厅最多的人就是因提夫留下的将军们,一个个顶着压力来,又顶着更大的压力离开,尽管他们尊敬的陛下,唯一的要求是不计后果的东征。
就是因为如此高频率的战争,让他的身体多了许多狰狞的疤痕吗?
这是这几天来萦绕在鹿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困惑。
还有个困惑是,该怎么阻止他这种对自己和他人来说都过于恐怖的严苛行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副好身体和不屈意志的。
这样下去人迟早会垮掉。
“唉——”,黑暗中她仰面飘浮,躺在孟图身边,失神的望着头顶的帷帐。
随后,将自己往上抬了抬。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最近身体越来越重了,飘也飘不快,悬空一会儿还总往下掉。
“怎么不吃不喝人也会变重,这科学吗?”她对空挥拳发泄郁闷。
“奥,也对,我不是人……”
她恹恹翻身,朝床铺更凑近些。
以前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比孟图睡着的早,无从比较,也就说不好严肃脸睡觉是不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是今夜,他看上去竟然十分安详?睡着的人睫毛也会抖动吗?
好久没见过他放松的样子了,放松说明心情不错没有压力,这是好兆头。
鹿瑶一边好心情的轻轻拍着他的胳膊,一边做无用功帮他睡的更香,“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唱的投入,观察的也仔细。如果说刚才他睫毛颤动两下可能是她看错了,那这次,她敢拿自己未来的演艺生涯打包票,孟图此刻绝对没有睡着!
他笑了。
现在是深夜,距离日出至少还有两个小时,他醒的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然而他并没有睁眼,相反,还翻了个身转过去背对她。
“孟图。”鹿瑶试着叫叫他,带着一点希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无人回应。
不死心,她又伸出胳膊搭在他身上,想试试世界上有没有奇迹。不出意外顺滑的穿过,“哦,那应该也看不到吧。”
依旧无人回应。
他像是因为睡的不舒服,便极其自然的换了个姿势,此后真的就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肩膀随呼吸微微起伏的幅度如此平稳,以至于鹿瑶真的有点担心自己的演艺生涯就此结束。
心中刚燃起的一簇希望小火苗渐渐熄灭。但这实在古怪,什么梦能让他半夜睡着笑出来?
次日一早,她顶着比各位大臣还不情愿的表情陪孟图去办公厅。
按照他昨日的命令,为了尽快筹集粮草和钱,孟图将矛头对准了上埃及各诺姆未明确表示臣服的地方大贵族们。
但贵族们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偏远地区中央难以管辖的地方,大多建立有自己家族的军队,从前孟图还会给他们归顺的机会,而在如今只想速战速决的情况下,大有一种对方不割让财产就移平的架势。为此,她估摸着今天来议事的各部大臣与将军们,没一个能笑着走出王宫的。
赶在议事的臣子们来之前,纳赫特首先奉上两本札记,一本新,一本旧。
“陛下,新的札记已经抄录完毕。”纳赫特恭敬的将两本札记放在桌上后退下,补充道,“此外,治安官已经将贫民窟附近的街道纳入巡察范围,提卡大人向您保证,绝不会允许此处发生闹事斗殴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