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麟,我们这些老街坊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最清楚。这样的谣言,我们是不信的,但不认识你的人,肯定不会实事求是啊!要不要问问添哥怎么办?”
芳姨夺过手机,忍不住破口大骂。帖子内容直接道明许若麟一脚踏几船,与多名男性暧昧,甚至保持不正当关系,帖文还配上不堪入目的网络插图,意在利用所谓的“黄谣”及“黑料”,全方位、多角度地打击许若麟和许记大牌档。
许若麟本就忙得头重脚轻,现下被网络上的无端质疑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咬牙忍耐着没有发作。苏致礼最先反应过来,表示诚意。
“许小姐,网络舆论方面有我监控,这件事既不会继续发酵,也不会不了了之。信我,我想与你合作,诚心是足够的。你要相信圆索传媒的能力。”
前车之鉴,许若麟对苏致礼还是抱有几分敌意,没有表态,田海娟接下话茬。
“妹妹,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探店合作。”
“田老师……您……”许若麟注视着田海娟,目光又瞟向苏致礼,“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愿意与我合作呢?”
“你真诚待人,对方会感受得到。种善因,结善果。若你今天问原因,你应当感谢以前的自己。”
许若麟的部分气结被各方的善意稀释,鞠躬致谢。她无意间抬头看见富哥鬼鬼祟祟地站在许记门口,看上去不太对劲。她往前一步,惊讶地瞥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桶,下意识觉得不妙,冲上前去。
富哥被吓得一个激灵,抬手就把桶里用过的炸油泼向许若麟。事发突然,无人及时反应,许若麟被重复使用至发黑的食用油浇遍全身。
她紧闭双眼,冷得发腥发腻的余油还是进了眼睛。她几乎无法呼吸,跌跌撞撞地凭感觉往富哥逃离的方向走去。
富哥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恶向胆边生,提起许记后门的一桶泔水朝许若麟砸去。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波叔反应快,一把拉开许若麟,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满地都是,塑料桶滚了几圈,撞到绿化带才停下。
她本就有些不适,应付晚市让她症状加重;方才被富哥袭击,更是让她急火攻心,缺氧的感觉越发明显。她浑身被冷油覆盖,跪着侧坐在地上,胸口发闷,冒出的冷汗无人察觉,耳边纷杂的关怀声、责骂声、议论声加剧了她的头疼。她终于被来自胸口的剧烈闷痛打败,重重地倒下。
在许若麟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救护车赶来的声音。与此同时,她仿佛看见逝去多年的妈妈,在向她招手。
姜母鸭
章以灏赶到医院的时候,许若麟已经失去意识。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他双腿沉重得像被钉在原地,一步一个脚印往病床边沿挪动。她身上的冷油被芳姨和郭颂楠当场擦掉许多,发丝缠成一缕一缕的打结,鬓角和刘海遗留的厨余残渣无声地控告着这个教人后怕的忙乱之夜。
他额角青筋毕露,眼白布满红血丝,弯腰一点一点地为她擦拭。他是那么的专注,一丝不苟,仿若在为他的缺席弥补不属于他的过错。
芳姨和波叔匆匆打烊,把郭颂楠也带到医院。他们没敢把事实告诉许有添,只告诉他许记一切正常,让他在家休息,养好身体再说。
郭颂楠不忍看着活蹦乱跳的许若麟此刻病恹恹地沉睡,十分愧疚,差些跪在病床边。“都是我不好……若我没有激怒富哥,他也不会……总之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麟姐!”
芳姨一把将她拉起,让她控制好情绪。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也没想到!如果若麟醒着,她一定会跟我们一样制止你。你不要把别人的过错算在自己头上,你没错!唉,只是眼下我们的主心骨倒下,我们几个怎么办啊……”
章以灏充耳不闻,像是入定一般,专心致志地为许若麟擦身,直到护士进病房,他才直起身子,站到一旁。
他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跌跌撞撞地步出房门。他只记得医生说,许若麟符合家族遗传性冠心病的病症,也许因为压力大、饮食不定时、缺乏运动以及应激性反应等风险因子,共同诱发了她潜藏的致病基因。
他无力地靠在病房外的白墙上,想起曾与她在走廊坐着分享从许记大牌档打包的农家小炒肉和清炒豆苗。当时,林正邦躺在病床上。如今,换作许若麟。
章以灏从未设想过没有许若麟的日子会是如何。他的人生,已预设了有她的存在,今晚的突发状况,教他措手不及。
全年无休的许记大牌档,破天荒因故停工。纸包不住火,许有添还是得知了真相。他带着清粥小菜,赶到医院与彻夜未眠的章以灏交班。
“没事的,许叔叔,我留下照顾若麟。”
“以灏,”许有添嗓音沙哑,“你不能倒下,若麟也不希望你倒下。我们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不要强迫自己,也不能忽略自己的感受,你说是不是?”
章以灏鼻子一酸,别过头去,仿佛这样就能拧紧泪腺的开关,阻止眼泪不合时宜地落下。那些他没能在原生家庭获取的温暖和关爱,在许家感受到了。若花光毕生的运气和力气,才能遇见许若麟和她的家人,那么他自愿跪求上苍,把他为数不多的好运撤回,悉数转移到许若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