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麟心疼极了,蹲下抱住芳姨,任由她发泄内心的困苦。她知道芳姨过得不容易,多年来勤勤恳恳,与儿媳妇、小孙子守着自己的小家。芳姨长年在外的儿子,像一只无脚麻雀,有了翱翔四海的自由,却忘了归守本家的责任。
许若麟本想问芳姨的儿子有没有回来,最后选择把话咽回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明显,这个不顾家的男人还是像人间蒸发一般,一句问候都没有。
林正邦停在热水房外,听完了故事的全部,默默离开。
他走到楼梯间,确认附近没有人,拨了一通电话。
“……尽快。记住,我要的是确切的消息。”
林正邦挂断电话,贴在靠近热水房的墙上。
芳姨看着林正邦长大,以前林伯忙的时候芳姨收留过他好多次,还给他饭吃。芳姨家的情况街坊邻里都知道,就连长年在外的林正邦也很清楚。
许若麟静静地待芳姨哭完,好好安慰一番,一手搀扶着她,一手拎着热水瓶回病房。她把装满热水的保温壶放在床头,让谭筠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就直接给她打电话。
芳姨握住谭筠的手,朝许若麟重重点头,无声地表达着内心的感激之情。
许若麟假装给谭筠掖好被角,悄悄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在谭筠的枕头底下,然后匆匆离开。
她一路快步往出口走,一秒不敢耽搁,生怕芳姨发现红包追出来。一直走出住院部大楼,她回头没看见芳姨的身影,才停下来喘息。
她站在医院出口外的人行道,拿出手机叫车,不知为什么,没有司机接单。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她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躲在范围极小的树荫下,抬手擦拭如雨滑落的汗水。她要尽快赶回许记,少了芳姨,今晚铁定忙不过来。
许若麟身上汗津津的,没有一处不在冒汗。她打算坐公交车回去,正要前去研究公交线路,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林正邦摇下车窗,对着许若麟喊了一声:“许若麟,我送你。”
许若麟弯腰一看,林正邦靠在方向盘朝她挥手。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有顺风车总比继续干等要强,她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谢谢你啊。”
“不必客气。去哪里?”林正邦伸手感受空调的风力,随即将直吹副驾驶的风口往中间调。
“我回许记。顺路吗?”
“嗯。”
二人没再说话。林正邦专心开车,许若麟转头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
沉默良久,林正邦率先打破沉默:“许叔叔出院了吧?怎么样?”
许若麟被打断思绪,转过身坐正:“我爸今天出院,状态不错,你有心了。”
话音刚落,她猛然发现,林正邦居然对许有添的出院日期一清二楚—-她从未向他提起,而他和林伯关系仍未破冰,按道理林伯没有告诉他。
“那就好。”
“你在医院附近做什么?”
“你觉得呢?”林正邦扯了扯嘴角,故意反问。
“我哪里知道?”许若麟不甘示弱。
“在医院附近,我能干嘛?”
“大概是跑网约车吧。”
许若麟不过随口一说,林正邦满头黑线。他心下腹诽,许若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鬼马精灵,思维跳脱——不过她是怎么得出跑网约车这个结论的?
“我像吗?”林正邦哑然失笑。
许若麟不经意瞥见他的左手缠着几圈绷带。
“你左手怎么了?受伤了?”
跟随她的疑问,林正邦的视线落在左手的绷带上,不消一秒继续专心开车。
“嗯,早上弄的。皮外伤,没什么。”
许若麟这才知道林正邦去医院是包扎伤口去了。
“怎么弄的?”
“你在关心我?”林正邦嘴角不自觉上扬,满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不说就算了。”许若麟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
“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倔强……”他侧目往她的方向看去,笑意更深,“好,我说。我这几天搬家,早上收拾东西,纸箱里摔碎的盘子把我左手割伤,止不住血,刚才是去医院包扎伤口。”
林正邦声线慵懒,仿佛在诉说发生在别人身上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许若麟转过身,眉心微蹙,叮嘱他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信号灯转红,林正邦轻踩刹车,侧身往许若麟凑近。
“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有平常人都会有的同理心,”许若麟下意识后退,“你专心点……”
“专心……做什么?”林正邦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紧紧钉在她的身上,仿佛危险的猎豹。
“你快坐好。”许若麟轻轻推了他一把。
林正邦仗着身高优势,一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再次凑上前。他们距离更近了,近得许若麟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他的双眸中畅泳。
面对面前眸色深沉的他,她感觉下一秒就会被看透。
“你就不问问……我现在住哪里吗?”他磁性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还有几分玩味。
不等许若麟反应过来,林正邦倏地坐正,在红灯转绿的第二秒,驾车驶离。
“莫名其妙。”许若麟小声嘀咕。
林正邦把车停在吉祥街的另一头,许若麟小跑着往店里赶。待她回到许记,比预计时间晚了大半小时。她喘着粗气,连声道歉,立刻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