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绑架了郡主,石榴,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颜竟直接同嫌疑人道明了来意,这种低级的错误,她不该犯,也不应犯。
“顺喜他真的做了这糊涂事?”石榴情绪太过激动,因此不小心碰到了伤,惹得她频频皱眉。
顾颜忙与外唤一声:“来人。”
有司卫听了吩咐,立即进来道:“特使有何安排?”
“去唤方先生过来,并要他准备好金创药。”顾颜完全无视沈朗潍的存在,焦急与司卫吩咐道。
司卫先愣了几秒,旋即道:“卑职这就去请方先生。”
待司卫离开,顾颜又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披在石榴单薄的背上。
这斗篷是沈朗潍上次送她那件,刚开始见她穿来,沈朗潍心里还暗喜,不想转眼她竟随意送予了旁人?!
顾颜:“石榴,你慢慢与我讲,将你知道的如实告知即可。”
石榴声音微弱:“我与顺喜是同乡,他不得管家待见,因此只得了洒扫的粗重活,我见他可怜,便时常与他送些吃食,一来二去也是熟识。
有一日,顺喜正在打扫庭院,却没注意身后来人,不小心将尘土全扫到郡主新制的锦鞋上。郡主大怒,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了顺喜一番,之后还命人打了顺喜几个耳光。”
顾颜:“所以说顺喜因此记恨上郡主,才会在护栏处做手脚。”
石榴:“我也是事后才知晓,顺喜没想因他,却误害了我被郡主责罚。他跑来冷室与我忏悔,我也劝他不许再做糊涂事。”
“都过几日,他为何又在今夜绑架郡主?”一直未曾开口的沈朗潍突然发问。
石榴:“樱桃素日与我交情好,她来送药时聊起,说是有人想谋害郡主。待到顺喜来看我时,我便提醒他要小心。”
沈朗潍又问:“那他更应该逃,为何反而又将事态闹大?”
石榴自责道:“我的伤一直得不到有效救治,顺喜也是被愤怒蒙蔽,遂才起了绑架郡主救我的念头。我也曾劝他不要鲁莽,不想还是没劝住。”
顾颜忙安慰她:“石榴,这不怪你。”
沈朗潍却道:“凭你对顺喜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将郡主藏往何处?”
第123章
顾颜看向石榴,亦等着她的回话。
喉咙突地一痒,石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回官人,我是真的不清楚顺喜在何处。但,他在盛京没有亲人,也并无什么知心好友,如今在荒郊野外的几率应会大一些。”
顾颜点了点头,顺喜在王府的工钱不多,绝没有多余银钱可供他置办房子。
“我已了解大概,等会儿大夫就来,他医术精湛,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你且在这里歇一歇。”她接着又帮石榴拢紧披风,随后才起身同沈朗潍一起离开冷室。
待两人出来后,顾颜微微蹙眉道:“而今我们只能再查顺喜的房间,看能否从中查出线索了。”
沈朗潍暗暗瞧了一眼冷室,然后回她:“阿颜,你先带司卫去顺喜房间探查,方世瑜就到,我还有事同他嘱咐,等下便去寻你。”
顾颜嗯了一声:“嗯,你在见到方先生,还请他费心照料石榴的伤。”
沈朗潍微微一笑:“好。”
他接着将外的司卫全都指派给顾颜,待所有人离开,冷室外又恢复了死寂。
朦胧下,只见那抹清冷的影缓缓推开了冷室的门。
“石榴,本官问你,你此前是否认识刚才那位官人?”
沈朗潍刚刚听得很清楚,石榴见顾颜时的第一句,分明用疑问的语气,道了一句:“你们是?”
石榴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典狱司来,且还是女官,奴婢听郡主提起过,想来那位官人便是顾特使无疑了。”
沈朗潍沉眉:“是听郡主提起?难道你从未见过顾特使?”
石榴费力点了点头。
沈朗潍接着问:“在沈府寿辰宴那日,你也没见过特使?”
“寿辰宴?”石榴不禁感到疑惑,她又想了片刻,旋即突然想到什么:“奴婢想起来了,沈老夫人寿辰宴那日正好赶上奴婢生病,郡主担心我于老夫人染了病气,遂叫我留府歇息。”
闻言,沈朗潍心底霎时被复杂情绪渲染,他有不解、有伤心,似还有一些些的怨。
其实他平时很有耐心,不论遇到多么棘手的事,都可以迅速平复自己的情绪。但这次,他怔愣在原地 ,足足快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本官今日从未与你问过话,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记在心里,什么该是遗忘。”沈朗潍目光凌厉道。
眼前之人的气势太盛,石榴哪敢与他正视,只垂眸点了点头。她在王府伺候多年,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她懂。
顾颜那边,她带着司卫赶到顺喜房间后,先让司卫寻了灯点上,不想,顺喜房内备的是煤灯,灯光昏暗不说,气味更是刺鼻熏人。
直到微弱的光起,顾颜才将将看清房内的陈饰摆设。很简单,不过一床,一柜,一桌,其余便再没有多余空间了。
床榻的被随意铺在上面,衣柜敞开着门,里面衣物散乱,很显然这屋子已经被司卫搜查过一遍。
顾颜唤司卫拿来煤灯,她借着光线走到床边,又随手拿起顺喜的被看。被很薄,面料也是麻布,惦着很沉,其里应是掺了草絮,顺喜不过洒扫,没有银子买棉被也属正常。
她放下被,又拿起枕头,一应检查了一遍,见没有线索后,于是扭身去到衣柜前。
“特使,林巡查使就是在此寻出了犯人的作案工具。”有司卫上前,指着柜子道。
顾颜微微颔首,接着便从衣柜中拿起一件麻衫,这是常见的下人服侍,深蓝色,上衣下裤,很方便人干活。
这衣衫不过寻常,她检查了一遍,于是就放下。却当她想再拿一件时,无意间看到自己手指的指腹处,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灰。
顾颜将手放置在煤灯下,更能清楚看到自己指腹处残留的灰,她旋即想起刚刚抓过顺喜裤子的裤脚……
果不其然,顾颜又拿起那件检查时,发现裤子的裤脚处同样有相同的灰烬。
“你们过来看,这像什么?”
司卫们听到顾颜的话,纷纷凑上前看。
有人说:“顺喜是洒扫,这会不会是他打扫时沾染上?”
有人拿起裤脚仔细看了看,接着又闻了闻,当即反驳:“这明显就不是尘土的味道。”
还有人道:“我倒瞧着,这怎么这么像香灰。我家祖母尚佛,上香的香炉中全是这玩意。”
一司卫紧着补充:“对对对,李佳说得是,这就是香炉灰烬。”
“上香的灰烬?”顾颜心道:“顺喜的房中丝毫不见其有信佛的痕迹,难不成灰烬是他准备藏匿地点时所染?但正统的寺庙根本不会收留顺喜,除非……”
“顺喜藏匿的地点很大可能是废弃的寺庙。”
既然寻出了线索,顾颜也不再留,她当即出了顺喜房间,想将这一推测尽快告知沈朗潍。
不想,她腿才迈几步,正见沈朗潍神色匆匆赶来。
“我寻出线索了。”
“顺喜来消息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顺喜露面了?”顾颜欣喜道。
沈朗潍摇摇头:“信直接扔在了王府大门外,还是门房无意中发现。”
顾颜:“信上如何说?”
沈朗潍:“他要王爷在七星桥处备好一辆马车,再将一千两银子给石榴,让石榴坐在车里等接下来的消息。”
顾颜想:“莫非他是想带石榴一起逃?”
“阿颜,你在顺喜房间找到什么线索?”沈朗潍问道。
顾颜回神,将发现线索的经过一五一十告知。
沈朗潍:“阿颜,你的推测应当是不错。”
话落,他便指了两个司卫:“你们两个立马回典狱司,召集所有能动的司卫,将盛京附近所有废弃的寺庙一一排查。”
“是,统领!”
“那马车?”顾颜道。
沈朗潍唇角微微勾起:“方世瑜已经来,石榴的伤口也不用包扎太久,我们就按顺喜的要求,给他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再派司卫埋伏在七星桥周围,我就不信,顺喜还能不出现!”
*
盛京的雾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天也不是原来的那般玄色,正在慢慢的变蓝变白。
七星桥下,悄然孤静。
沈朗潍携顾颜埋伏在暗处,他们四周亦布满了司卫,皆时刻盯着马车这边的动静。
石榴背上的伤还未好,此刻她只能趴在马车里,焦急地等着顺喜。她内心其实非常的矛盾,既想快些见到顺喜,劝他放了郡主,勿要伤人性命,却同时又担心他被典狱司捉拿,一辈子都要在牢狱中渡过。
眼瞧着东边都露出鱼肚白,顾颜不禁疑惑,于是小声问沈朗潍:“难道顺喜是诓王爷,今日他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