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安出声打断,接着他便问道:“下官都糊涂,沈统领,凶手不是谢昧,怎又同谢大发有了关联?”
沈朗潍闻声不语,目光反而转向顾颜。
顾颜会意,旋即解释:“是因为这案子本身就有两名凶手。”
此话一出,有不少村民都开始犯嘀咕,且各有各的想法。
“命案不是因为鬼魂作祟吗?怎么又无端冒出凶手来,还一下来俩。”
“我就知道谢大发不是什么好玩意,这下他可算栽。”
“那个穿黑衣的叫谢昧?我在凤来二十多年,也没听说这号人物啊?”
……
麦冬与顾颜相对熟悉,祠堂内虽有府衙的在场,奈何她心里实在疑惑,于是便大着胆子问:“你的意思,村里三位长辈的死是谢大发、谢昧同谋所害?”
顾颜点头:“王刺史已经命人查明谢昧身份,他的确是当年谢福利收养的义子。”
“这更不可能,谢福利明明是老爷害,他怎么会同大爷合谋害人呢!”麻五只想替谢大发洗脱罪名,不想嘴快,竟将谢福平害人的事实道出。
谢大发更加急眼:“麻五,你个龟孙,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其实,当年的事实究竟如何,村民们大都心照不宣,只是没人敢捅破而已。
“混账,几位大人在此,岂能容你放肆!”有捕快大声呵斥谢大发。
待祠堂恢复安静,顾颜才又接着解释:“就在我们买完药草准备付银子时,特意看了草药园的账本,却发现其里有好多处错漏,很明显那不是真的账本。按理,命案发生不过四月,草药园此前应当盈余,可为何谢大发要准备一本假账本应付。”
“是因为,他要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麦冬想到后,抢答道。
顾颜点头一笑:“经查,谢大发他烂赌成性,赌输了竟拿草药园的账去填补亏空,不想事后被人发觉,于是他便起了杀人灭口的恶念。”
“那谢昧为何会与杀父仇人同流合污?”有了麦冬做例,接着又有胆大的村民开口问道。
顾颜沉眸,随后往前一步,看向谢昧道:“这个问题我想他亲自回答。”
谢昧瞪了顾颜一眼,哼一声,不屑道:“杀父仇人算什么,有钱就算要我这条命又如何!”
蔺相廷见谢昧不配合,于是转换目标:“谢大发,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既知逃不掉,何不如实招供,我们刺史大人一高兴,自当会为你美言几句,也省了牢狱吃苦。”
谢大发脑筋转得极快,如今事情败露,他既害了人,这条命左右是保不住,但临死前的日子是安稳,还是折磨,他还是会选择。
“贱民不敢说谎,这就如实招供。”
当年谢福利死时谢昧才五岁,他被养父偷偷送给朋友抚养,之后的日子过得倒幸福。
谢昧成年后不是没有想过复仇,他勤学武艺,还特意去柳地当捕快,就只为大仇得报的那一日。
就当仇恨的浴火在他内心肆意燃烧时,不想天降甘霖,在一次出公务时,他遇到了她。
当初顾颜也不理解,谢昧为何要拿那把曾伤害过自己的刀,转而刺向别人。就在王怀安查过谢昧背景,得知他的夫人身患重病,急需银钱治病时,她才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谢大发:“那日我在柳地丰隆赌庄赌钱,谢昧奉命去查案,我第一眼就认出他身份。后来听说他夫人重病急需用钱,那几个老顽固又逼着我填补亏空,我急中生智,便想到‘鬼魂杀人’的办法。你们刚到凤来村时,正逢谢昧与我起争执。”
“他答应给我一千两,最后却只有三百。”谢昧终于开口,声音里满含无助。
顾颜:“所以你又与英霞下毒,试图吓我们离开,想以此威胁谢大发。”
“什么?下毒?英霞不是失心疯吗?”
“我就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无故发疯。”
“我还以为二柱做了什么对不起英霞的事,她受不住刺激才疯。”
……
王怀安见村民又议论,他装样咳嗽一声,命令道:“都安静。”
村民们不敢违拗,一下全闭了嘴。
谢昧:“最初我并不知你们的身份,只想搅黄生意,逼谢大发履行承诺。”
麦冬一直在旁听着:“那为何你又与他合作?还要借英霞嫂子引村民去长兮山。”
他爹当日也去长兮山寻人,池水变红一事她是知。
见谢昧不语,蔺相廷开口解释:“他是知道我们的身份,借机吓我们离开。”
“不止。”谢昧缓缓开口:“谢大发想将矛头引到我身上,而我却明知他的阴谋,也不得不做。”
听到谢昧的话,谢大发急得连忙反驳:“别说你多无辜,当你得知他们不放弃,坚决要查时,还不是你自个儿做主,又要与英霞下毒,若非如此,你也不至于栽。”
谢昧眸光黯淡:“你说得对,全是我咎由自取……”
蔺相廷叹一声,开口道:“王刺史,将人带回去吧。”
王怀安哈着腰:“下官这就带人回去。”
“来人。”
王怀安简单一唤,接着就有捕快上前抓人。
村民们见状,也都离开回家,不敢多停一步。
“你那掌可打疼?谢昧说我两句就随他,万一伤了自个怎么办。”顾颜跑去沈朗潍身边,握起他的手查看。他那拳打得极重,她担心他会因此受伤。
沈朗潍淡淡一笑,反握住顾颜的手:“阿颜放心,不碍事的。”
“阿颜?原来你的名字叫沈颜。”麦冬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调皮道。
顾颜这才想起她从未与麦冬道过姓名。
“麦冬,我姓顾,单名一个颜字。”
“顾颜。”麦冬看了眼两人紧握的手,意味深长道:“这么说,你们也不是兄妹了。”
纵然是兄妹,哪里就有这般亲密的时候。
顾颜嘴角勾勒出笑:“我来与你介绍,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难怪,我就说你们模样都不像,哪里就是兄妹。”麦冬凑上前,与顾颜低语:“他冷冰冰一张脸,可没有你好看。”
顾颜听到,旋即笑出声。
“爹还在祠堂外等我,就不打扰你们,咱们有缘再会。”
麦冬眼见刺史对几人恭敬,也猜到他们身份不同寻常,爹教过,要在合当的时机学会闭嘴。
顾颜微微一笑:“待你得空到盛京,只去典狱司寻我,我来与你安排。”
典狱司?!麦冬微怔,她嗯了一声,旋即转身跑出祠堂。
“案子终于了结,咱们也是时候回盛京,沈统领,答应我的双倍俸禄可别忘。”方世瑜笑说。
沈朗潍也不瞧他,只搀扶顾颜往外走:“典狱司特使、统领成婚,你的俸禄便全随份,双倍,恰好。”
“你……”方世瑜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咬牙,心道:“真真是个沈扒皮!”
蔺相廷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此趟是我召你来,这笔费用自然由我出。”
方世瑜开心笑了:“还是殿下有格局。”
凶案了结,翌日一早顾颜便启程回盛京。
马车上,顾颜问道:“殿下他们怎么不同我们一路?”
沈朗潍:“相廷与王怀安还有事谈,至于方世瑜,是我请他去一趟,治一治谢昧夫人的病。”
顾颜与他身边凑近,笑说:“原来我们沈统领也有通人情的时候。”
沈朗潍垂眸看她:“阿颜,在你心里,我竟这般无情?”
顾颜故作深沉般点了点头。
沈朗潍笑睨一眼,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第150章
距婚期还有二十,日子尚松动,倒也不急回盛京,沈朗潍不想顾颜劳累,故在官道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一晚再赶路。
几人回房间放好行李,便来到客栈大堂用晚膳。
这里临近盛京,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顾颜刚坐,便听隔壁闲聊。
只见一人饮了口酒,小声道:“你听说没,安王要倒了。”
另一个则抓起桌上的花生,一个一个仍进嘴里,不信道:“你小子又听谁胡嚷嚷。”
“你还不信,这事盛京都传遍,圣上下旨,命安王不日去往佃州巡察。”
“佃州?那里近边塞,可是荒芜之地。”
“唉,要不说呢!”
两人举杯碰酒:“来来来喝酒,贵人间的事,咱们快少说,省得惹祸上身。”
……
“六郎,他们说得可真?”顾颜听到议论,小声问沈朗潍。
沈朗潍微微颔首,神色依然从容不迫。
这时菜正好上,他便起筷,贴心帮顾颜夹了菜。
顾颜盯着碗里的菜,半晌儿才回神。那日入宫见过萧贵妃,虽说那次召见是有目的性,但她与她却是真心钦佩。身处高位,萧贵妃纵有心机计、有谋算、有城府,但终究一切,她所做也不过为儿子谋出路,为家族谋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