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一路走来,她内心的苦楚又有谁人知呢。
更何况,眼下筹谋覆灭,她以后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人流复杂,待几人用完膳,也不多留,起身便回房间休息。等到顾颜房间时,沈朗潍竟跟着一齐进去,还特意要求何潋他们在外等。
“阿颜,有一事我要与你请罪。”两人在房里坐下,沈朗潍有些忐忑道。
顾颜笑了笑:“什么事这么严重,怎还用上‘请罪’。”
“事情是这样。”沈朗潍徐徐道来:“你是否还记得冯俊?”
顾颜当然记得,百草园藏尸案的凶手。
“当日我于宫中与圣上回禀,圣上何等英明,当即便觉察不妥。”
顾颜想了想:“所以你明面结案,却是在暗中探查?”
“这案是圣上接手,还查出幕后是安王陷害太子。”沈朗潍眸光里透着焦虑:“阿颜,你可怪我?”
“傻瓜。”顾颜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事关朝堂,孰轻孰重,我心里有分寸,又怎会怪你呢。”
沈朗潍眸光变
亮:“阿颜,我答应你,待朝堂定,你我便寻青山绿水,远离波谲云诡,只剩肆意人间。”
顾颜露出疑惑神情:“你竟舍得?”
沈朗潍开怀一笑:“我进典狱司是有肃清天下疑案的宏愿,但责任越大,束缚也就越多,如今再想,倒不如放下,逍遥自在。”
“谁说逍遥、查案不能兼得。”顾颜抱紧他的腰:“到那时,咱们一同游历,倘若遇上什么悬案,就停下探查,做个惩恶扬善的侠士如何。”
“好,全听阿颜。”沈朗潍亦环抱顾颜的肩,此刻的他,心满意足。
怀来山庄
谢优然独自坐在后院,她抬头仰月,手里的酒不断往嘴里送。
“小姐,喝酒伤身,你早些去休息吧。”忠叔来到她身边,小心劝诫道。
谢优然手中动作不停:“忠叔,你说这月亮上真的会有人住?”
忠叔不确定地道:“许是有吧。”
谢优然:“你说她是否会寂寞?”
忠叔眼瞧她人都变憔悴:“小姐,你这些日是怎么?”
谢优然看向忠叔,露出一抹笑来:“没什么,酒喝得多,徒增伤感罢了。”
她看忠叔手里拿着的袍:“义父回山庄了?”
忠叔点头:“庄主的衣袍有些灰尘,我便拿来洗。”
“义父近些年很少离开山庄,这次他突然出山,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谢优然担心道。
忠叔:“我见庄主神色淡然,想来问题已经解决,小姐倒不必为此忧心。”
谢优然一笑:“也是,义父的事哪里需要我记挂。”
忠叔:“那小姐早些去休息,老奴先告退。”
送走忠叔后,谢优然便准备回房休息,路过谢释尘卧房时,她见里还亮着灯,于是走上前,敲门道:“义父。”
不想房里无人回应,门却自动开了一条缝。
谢优然担心,于是推门走近。
房内一个人影都无,可是还能明显感觉到义父曾逗留的气息,想来人才离开不久。
看床榻有些凌乱,谢优然便过去收拾,才铺好被褥,就见墙体发生转动,不久,谢释尘便从里走出来。
山庄内竟藏有暗室?!
“义父,这是怎么一回事?”谢优然怔愣住,不解问道。
谢释尘也未想房内还有人,但他明显要沉稳,仍就不急:“暗室里祭拜的是义父的故人。”
谢优然:“可为何?”为何不光明正大祭拜。
谢释尘解释:“她身份特殊,义父只能为其建造暗室,私下拜祭。”
“义父,这里的前辈,我又是否认识?”谢优然还想继续打听。
谢释尘扭动机关,暗室门旋即关闭。
“待时机成熟,我会与你介绍。”
这话里意思,眼下还不是恰当时机。
谢优然无奈:“床铺我已经收拾,义父赶路也累,我就不打扰。”
“然娘。”
谢优然都推开卧室门了,听到义父唤,又回身看他。
谢释尘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朗潍,他快成婚,该一心筹备婚事。”然娘是他抚养长大,在他面前,然娘藏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谢优然迟疑了一秒,点头道:“是,义父。”
就在此刻,在那朱红高墙内,有一华服妇人正端坐于高台,风华璀璨,仪态万千,面上却满是诉不尽的悲凉。
“娘娘,咱们当真没有办法帮王爷了吗?”宛儿躬着身担忧道。
萧贵妃阖目,几息后才又睁开。
“蔺相越以为他赢了,殊不知这场戏才真正开始。他以为赶了衡儿走,就可稳坐太子之位,他还是小瞧了他的父亲,那可是我们大晋最尊贵的陛下!”
萧沐芝如玉般纯洁的手紧紧攥住,她双手染了蔻丹,仿佛是指甲扎进皮肉里流淌出的血。
常言道十指连心,指指皆是痛。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顾颜他们怀揣好心情,踏上了归家路。
回盛京后,杨柯便不让顾颜再去典狱司,专心留在府里备婚。
婚事琐碎自然用不上顾颜操心,但婚礼当日所需流程还要她牢记于心,倘若新妇在婚礼上出了糗,那可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好在这些顾颜都经历过一次,流程、规矩自然是熟悉。
临近幸福的日子总是快,转眼就到四月初八,在那个满是桃花的时节,顾颜又一次披上了嫁衣。
与上世不同,这次她除了有对未来的憧憬,更多还是对彼此患难与共,最终开花结果的欣慰。
这一日,静安整条街上披满了红绸彩带,彩带随风飘舞,别提有多好看。
顾文远一朝宰相,定国公又是德高望重,两府人都是欢天喜地,可是难坏了朝廷一众大臣。
迎亲吉时定的是巳时二刻,初八一早两府都会准备吃食以备宾客享用。所以,他们清晨是去该顾府祝贺,还是去沈府……
一众大臣商量了好几日都没个定论,还是圣上闻讯,出主意替他们解了困局。按照官职品阶大小排序,按顺序依次前往顾、沈两府,最后再于沈府一齐参加婚宴。
典狱司统领、特使成婚,这段佳话早于百姓间流传,不论男女老幼也都赶来凑热闹,未婚的想沾一沾喜气,小孩则希望多抢一些喜糖吃。
吉时还没到时,顾府外便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礼乐声越来越近,大家伙儿全都伸长了脖子瞧,不久就见迎亲的车撵浩浩荡荡而来。
顾颜早就在房里拾掇好一切,此刻她倒不紧张,但身旁的云月、云朵可是紧张坏,生怕出了错漏连累小姐一生。
“今日到底是谁成婚,你们怎么比我还要紧张。”顾颜见她二人急促的神情,想说些话逗她们放松。
“小姐,迎亲的花桥就快到,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紧张?”云朵边说边与外张望,生怕错过什么。
顾颜沉吟一声:“也并非不紧张,想想一会儿要面对许多的人,也是不自在。”
今日婚礼她可是主角,被几百双眼睛盯着瞧,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再慎重。
云月仔细打量顾颜全身,生怕出一丝丝的纰漏:“小姐,如意环你可带了。”
顾颜握紧她冰凉的手,笑说:“带了带了,什么如意环,吉祥锁,我全部都带齐,你啊不必如此紧张。”
云月笑了笑,接着又为顾颜补了补胭脂,正了正发冠。
“新郎倌来了,新郎倌来了。”有侍婢跑进来匆匆说道。
喜婆立马喊道:“快,快拿盖头来。”
满屋侍婢得了命令,一个个全找起盖头来,像是没头的苍蝇乱蹿。
还是顾颜冷静,直接道:“盖头在西边第二个衣柜里。”
不久就有侍婢说:“找到了,找到了,果真是在衣柜里。”
顾颜无奈笑了笑,接着便有盖头落在她头上,一同落下的,还有她漂泊已久的心。
第151章
春风过,桃香醉人。
顾颜一袭红衣华服,头戴凤凰流苏紫金冠,发冠被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遮住,只留各色宝石串成的流苏垂落于鬓间。
宝石流苏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溢出七彩光芒,真真叫人挪不开眼。
顾颜在喜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花桥前,来到沈朗潍的身前。
宾客们见到新妇过来,全都瞪大眼睛瞧,有些胆大的顺势开起沈朗潍的玩笑。
“新郎倌,新娘子都到,你不得说两句表示表示。”
“对对对,我家表妹秀外慧中,不想自此做了沈家妇,你可得好生照顾,否则我们顾家儿郎定轻饶不了。”
……
沈朗潍平日多以冷面示人,而今日的他却大不相同,气宇轩昂不说,从内而外竟透着一股子亲和感,面上始终泛着笑,“平易近人”这四字如今切实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