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冷笑，声线骤然压低：“可别以为没人知晓——”
卢风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每个字都碾着碎冰般掷地有声：“你心仪的，可是将你视作兄长、从未生过逾矩之念的你妹妹！”
沈昀昭指尖一颤，唇瓣刚启想要反驳，卢风的话已如寒针般密密麻麻扎来。
“论起龌龊心思，你我不过一丘之貉。即便非血缘兄妹又如何？你不还是借着兄长的名分，占尽了近水楼台的便宜！”话音混着匕首轻晃的脆响落进耳中，惊得他心底泛起细浪，面上却仍绷着，指节因隐忍攥得泛白。
卢风满意地看着沈昀昭的模样，复而如恶魔般低语道：“所以啊，沈少将军，你我本是同路人，应该更懂我的心思才对。今日就带着福熙离开如何？”
卢风的确说得没错，沈昀昭的心脏直跳。那些从未展露于人前的龌龊心思此番被人直截了当的揭露出来，搅得他根本无法重新聚精会神。
虽说他嘴上说着，只要小晴安好，不论日后她是否婚嫁，他都会一笑祝福。
可难道真的内心便没有起过一星半点的阴暗心思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会对自己的心上人有不同寻常的占有心思。
想到这里，沈昀昭垂首，似乎也是被这问题给噎住，指尖无意识地从刀柄上滑落，连腰间玉佩撞在鞘身发出的轻响，都没能让他清醒。
这时，晴方坚决的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
那个姑娘，她竟然站在了他的身边，清晰而又沉稳地告诉卢风。
“他和你不一样。”
沈昀昭讶然望她，心间生出几分希冀，害怕而又期待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对心上人存了占有欲原是人之常情。世人皆困于爱恨嗔痴，难逃七情六欲的罗网。”
姬柔的声线比晴方多了几分浑融的沉厚感，如良玉相击般清润悦耳。此刻说起这般道理，倒似檐下风铃摇曳，声声入耳皆成韵律。
晴方凛冽的眼神直扫不以为意的卢风，继续紧盯住他，定定道：“沈昀昭他爱人，是给予、是自由，是给爱人一片自在遨游的天空，哪怕飞累了也随时有枝可依的安心。”
她的话还没完，便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尾微扬，竟直直勇敢地迎上卢风那毒蛇吐信般阴鸷的目光。
“便如此刻——”
晴方定住，自信勾唇：“你若敢动我半分，他的刀，定会先你一步，刺穿你的咽喉。”
闻言，沈昀昭的心竟是从未感觉过的春暖花明。纵他少年成名、名动京华，可在那人面前，却总像怀揣着破碎琉璃盏的笨拙孩童，既怕惊了月光，又恐碎了念想。
可如今她那一吻、这一语，竟叫他心中骤然解冰，那些胡乱的猜想也不再见，只剩下可以抵抗千军万马的壁垒。
是的，他不是卢风这样的疯子。
念及此，沈昀昭指尖已扣住刀柄，清越的出鞘声里，他将晴方拉至身后。
寒刃映着冷光贴上卢风咽喉，剑脊压得他下颌不得不扬起，刀刃却稳得似深山老松，连半分颤意都无。
第53章 换她心卢风那厮真是诡计多端，叫他即……
“卢风,多说无益。放了靖安殿下，才是正途。”沈昀昭声线冷凝如霜，却自有千钧之力压得空气发沉。
晴方立马紧紧攥住沈昀昭的衣角，生怕卢风对自己不利。
方才那番话虽掷地有声,此刻心尖却突突直跳。她不过是见不得那人诋毁他,凭着一股血热便往前闯,待刀刃出鞘的清响入耳,后知后觉的惶惑才漫上喉间。
卢风却充耳不闻,只当她言语如浮絮,是故意而为之。
即使已经落于下风，被刀指脖颈，他依旧咬牙切齿地冷笑道：“沈昀昭，你可真是好手段。一个两个的都被你给灌了迷魂汤。”
到了如今，他还是坚持着自己那番魔怔理论。
晴方想要出言解释,却被沈昀昭给先一步打断。只见他紧盯卢风，沉声道：“放了靖安殿下，否则卢家不保。”
“晚了。”卢风却根本不买账,他勾唇笑着，像个已经坠入地狱的疯子。
晴方忽而听见外面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还有几句来自宋贵妃嘴中的呼唤。
“菱儿,菱儿！你在哪儿？”
晴方顿觉不妙，低声向身旁的沈昀昭道：“遭了,若是被那些人瞧见靖安如今的模样,那卢风的目的可就达成了！”
沈昀昭循声侧首，目光落向卢风。他确是一副觉着自己胜券在握、意气风发的模样。
晴方皱眉思索一番，道：“我先去外面稳住宋贵妃他们，你在这里看着卢风和靖安。”
她话音落下,便抬步出了偏殿的门，循着声儿往宋贵妃所在之处行去。
尚未走出十五丈远，晴方便瞧见宋贵妃携着一众贵妇命妇的身影，正迤逦行至回廊转角处。
晴方见状，心底微凛，指尖轻轻攥住裙摆便提步疾走。宋贵妃恰在此时转眸，目光便直直落向她行来的方向。
见到她到来，众贵妇的眼神都一齐落在了晴方的身上。
宋贵妃眉峰微蹙，语气不耐：“福熙？你怎么在这里？菱儿怎的不见人影？”
恰在此时，昭阳宫一名宫女趋身上前，附耳低语数句。宋贵妃望向晴方的目光骤然凝了怒意，眼底似有冷芒闪过。
还未等晴方出言，宋贵妃便已骤然动怒，几步跨到她身前，厉声道：“说！菱儿被你藏到何处去了？”
她似是顾忌周遭还有旁人，即便怒意翻涌，到底压下几分锋芒。若是叫有心人拿了话柄去，平白落个善妒苛待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晴方喉间微动，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扫过四周投来的目光，指尖轻轻攥紧袖口，抬眸时面上已凝了正色：“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贵妃虽怒意未消，却念着女儿的紧要事，纵有千百个不忿，也只得强压下心绪。她转眸吩咐那宫女，寻了个由头将周遭贵妇们一一遣散。
接着，她重新望向晴方，沉声道：“现下可以说了？”
晴方未作迟疑，当即将其中情由如实禀明。话音落下时，正见宋贵妃面上浮起沉沉阴鸷，眼底似有暗潮翻涌。
她觑着宋贵妃神色，试探性开口：“宋娘娘，如今打算如何处置？”
宋贵妃未作声，只低眸吩咐心腹嬷嬷几句，待那人领命退下后，便转身接着抬步往偏殿方向走去。
晴方快步跟在她后面，心中舒了口气，想着靖安此番应是有救了。
待她再次回到偏殿中时，屋内已不见了卢风踪影，唯有姬菱衣裳散乱地蜷在床榻上，肩头簌簌发抖，低低啜泣声不绝于耳。
晴方往周围看去，出奇地发现，沈昀昭的影子竟然也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
她压下心头疑惑，心知此时还不能去寻对方，只能先同宋贵妃料理好姬菱的事，方能抽身离去。
宋贵妃已为姬菱披上衫子，面上怒色翻涌，指尖轻轻抚过女儿泪痕斑驳的脸庞，眼底满是疼惜。
“可是卢风干的？”她咬牙切齿问道。
姬菱哪还有平日里跋扈张扬的
模样，此刻只将脸埋进母亲怀里，闷闷应了声"嗯"，肩头仍止不住地发颤。
见女儿这般光景，宋贵妃心下已然信了晴方七分说辞。
她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声线微颤：“此事......有多少人瞧见了？”
姬菱听见这话，哭得更是凶狠，她拼命摇头，似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女儿不知，女儿不知......”
见宋贵妃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晴方忙垂眸补充道：“我与姐姐进偏殿时，似乎叫几位公子贵女瞧了去，其余情形便不清楚了。”
她说完话，宋贵妃却仍未将视线收回。
晴方被她盯得心中发怵，却也不敢出声询问。良久，宋贵妃才再度沉声道：“他既然有这胆子，必定是有备而来。”
言罢，她垂眸沉吟片刻，又望向怀中抽泣不止、显然遭了大罪的女儿。
晴方疑惑望她，忽而被一抹锐利目光给直直刺入心间。
“福熙，我知你与沈少将军关系匪浅。此番他去了匈奴征战，败是裹尸沙场，赢是卸甲归田，但我能有办法保住沈家兵权。”宋贵妃说得坚定，但却让晴方嗅到几分非比寻常的滋味。
见晴方眼底掠过一丝动摇，她趁热打铁道：“你母亲那性子，单凭自己在这后宫如何生存？何况你早已被钦天监扣上灾星的名头，陛下绝对留不下你在皇宫。”
说到这里，宋贵妃的意思似乎已经很明显。晴方有些不敢置信地睁着眼，任由这如流水一般的话语淌过耳边。
她怔神了一会儿，才缓缓听见自己嘴里的声音，“所以......呢？宋娘娘有什么意思，不如直说。”
宋贵妃睨向她，就像说出多么稀松平常的话一般，开口道：“福熙，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今日认下这桩丑事，我便能保你所有夙愿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