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画面让嶽帝的心猛地揪紧。
她看到师安然被强行剥离魂魄,那种痛苦仿佛能透过回忆传递到她的身上。
师安然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死亦何惧,他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魂魄被剥离的瞬间,师安然的身体瘫软下来,如同一具空壳。
玄门长老们将他的魂魄封入一盏青铜灯中,灯芯燃着幽蓝的火焰,那是师安然的生命之火。
“将他的尸体装进黑棺,运到雷霆岛,既然他不叫他徒弟当湘尸尸傀,那就让他去!”长老冷冷下令。
黑棺被九条玄铁锁链固定,每一条锁链都刻满了镇压魂魄的咒文。
徐山山看到师安然的魂魄在青铜灯中挣扎,幽蓝的火焰忽明忽暗,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到达雷霆岛后,黑棺被固定在最高处的祭坛上,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不时有闪电劈向黑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每一次闪电劈下,师安然的魂魄都会剧烈震颤,鼎中幽蓝的火焰几乎要熄灭,这既是对他的惩罚,也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祸世灾劫。
回忆逐渐模糊,最后的萤火没入她眉心时,徐山山听见虚空深处传来一阵锁链声。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看到了师安然被囚锁的残魂。
虽然天、地、人三魂集齐了,可他被强行剥离灵魂,肉体又经受雷霆岛的一番摧残,神魂不稳,已经强弩之末。
“我说过,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徐山山平静地说道。
第10章 尘归尘土当土
“是啊,我也终于等到了你。“
师安然声音轻如叹息。
徐山山身影一闪,指尖已攥住师安然半截透明的袖角。
束缚在他身上的锁魂囚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竖指结印,红唇轻启,玻璃般浅色的瞳仁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没用的。”
师安然虚握住她的手,止制了她强行破咒的举动。
徐山山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甩袖将他挡开。
松垮的衣襟滑落于肘间,他心口那一道狰狞的旧疤,疤痕如蛇般蜿蜒,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她扫中,瞳孔一滞。
“没用的,这是我自己所立下的誓言,该接受的惩罚,没有人可以打破,你别费神了。”
他发丝如夜色化墨,浓稠得化不开,衣袂随着天地微风轻轻飘动,流云般轻盈。
徐山山轻轻呢喃,声音低闷而沙哑:“你为什么……”
“当年你躺在祭
坛上,血浸透九重玄冰的样子……”他温柔的语调里,包含几分痛楚与怜惜:“为师再也不想看到了。”
徐山山仰起头,眼神搜寻着他眼睛里的情绪,怔怔询问:“你做了这么多,落得如此下场,有什么意义呢?”
他伸出手,笑着替她抚过发红的眼角,指尖拂过处,突然变成当年桃林落英,花瓣纷飞,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片桃林。
“师徒一场,缘尽于此了,神儿……”
残魂化作的萤火在虚空中流转,照亮了记忆深处的那一幕——
暴雨中的少女蜷缩在他怀里,指尖还攥着半块摔碎的拜师玉珏。
她的血染红了祭坛,浸透了玄冰,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他的面容,宛如被丹青妙手精心勾勒,双眸狭长而深邃,此时却盈满了如水的温柔与释然。
“为师将你的一颗心还你,只为弥补当年的一念之差,你也将曾经的信任与依赖还我,我这一次定会好好保管的,再不会失去了。”
画面逐渐模糊,徐山山重新回到了现实。
天空飘下了细“雪”,地宫废墟上的雪其实是骨灰,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曾经的惨烈与血腥。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晚霞将她的影子钉在残破的废墟上,拉得修长而孤寂。
徐山山握在手上的正是那一块完整的拜师玉珏,她慢慢将它攥紧。
焦土中凸起一个土包,一只挂着白玉环的骷髅手从土中钻出,五指狰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念。
“果然还在啊。”她低声呢喃,眸光黑暗到可怕的地步,一脚便碾碎了指骨。
这时,有什么淡淡荧光从骨缝中滑出,折射着晚霞红光,泛着幽幽的青芒。
徐山山神情猛地一震。
那是……残魂的碎片?
地宫废墟中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徐山山站在地宫废墟中央,手中的玉珏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的心跳声。
焦土之上,无数冤魂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之中若隐若现,他们的哀嚎声如同利刃,刺破清晨的宁静,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是这样吗?”
她喃喃地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金光。
“以吾之名,渡尔等往生。“
金光化作万千丝线,缠绕在每一个冤魂身上。
“三途六道苦,此生梦一场!”
地宫深处再度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那些被禁锢百年的魂魄终于得以解脱,哀嚎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的宁静。
镇北王的魂魄最先显现,他身上的战甲依旧闪耀,但眼中的戾气已然消散。他朝着徐山山深深一拜,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天际,仿佛在感谢她的救赎。
接着是那些前朝权贵的魂魄,他们的面容恢复了生前的模样,眼中满是感激与释然。
徐山山看着他们一个个化作星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权力的繁华与如今事过境迁的凋零。
我执贪求苦,梦醒见黄粱!万般带不去,一路话凄凉。
最后显现的是那些无辜的工匠和童男童女,他们的魂魄纯净而脆弱,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徐山山轻轻挥手,缕缕金光温柔地包裹住他们,将他们送往轮回,仿佛在为他们指引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当地宫中最后一个冤魂消散,徐山山感到一阵虚弱。
她跪倒在地,手中的玉珏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安慰她的疲惫。
“师傅,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吧……”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与疲惫。
跪坐了许久,她撑臂缓缓站起,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对着虚空轻声道:“那便如你所愿,我会对玄术界留有一丝慈悲之心。”
千里之外的无间狱深处,锁链发出清越的回响,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语。
青衣残魂微笑回应,哪怕从此他要在这业火中百年孤寂,可他仰头相望的眼中,却满是欣慰与解脱。
徐山山站起身,望着天边渐散的星光:“若你觉得自己该受惩罚,认为自己有罪,那我便替你积攒功德抵消孽障,终有一日,你会归来的,是吗?”
——
寿王的封地就像邪师的邪恶大熔炉,充满了罪恶与痛苦。
邺城的天空下着猩红的雨。
血珠砸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残梅,将城楼上悬吊的玄门符旗浸透成暗褐色。
十二座青铜囚车轧过街心积水,铁链拖曳声惊起檐角栖息的鸦群——那些曾以百姓血肉饲喂灵兽的邪师们蜷缩在囚笼中,腕间镣铐烙着“诛”字金印,在雨中嘶嘶蒸腾起青烟。
“斩——”
刑台上传来监刑官沙哑的喝令。
三丈长的斩邪刀泛起寒光,刀脊上镶嵌的血线亮起。
“嶽帝——你屠我辈,戮城军,你手上血腥哪比我们少了?你也不过就是仗着术法比我们高深,恃强凌弱,若天下不该有玄门术师,那你又算什么?”
被缚的邪师忽然暴起,周身窜出鬼魅虚影,却在触及刀锋的刹那发出厉鬼般的哀嚎。
刀落时血水迸溅,滚落在跪满长街的降卒膝前。
徐山山负手立于城楼飞檐,玄色龙纹披风在血雨中纹丝不动。
第11章 兵变(一)
她冷眼看着最后一名反抗者的头颅被钉上城墙,那些镶嵌着咒文的铁钉穿透头骨时,竟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这些曾以活人炼器的邪修,连骸骨都浸透了阴毒灵力。
“陛下,降卒共计三百七十二人,已押入地煞牢。“将领单膝跪地,铠甲缝隙间还遗留着战斗的血迹:“按您的旨意,牢中布下了九重禁制。“
“维持好邺城秩序,待后续部队前往便于寿王封地清剿全部反抗势力。”
“是。”
城楼下,铁骑如潮水般涌入街道。
百姓们躲在门缝后窥视,眼中既有恐惧,又有一丝希冀。
他们看着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术师被一批接一批押解而过,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
徐山山一转身,便消失在城墙之上。
暮色初临时,邺城西市的青石巷里飘起第一缕艾草香。
卖竹编的老李头颤巍巍往摊前挂上红纱灯,灯面绘着的玄门符咒被他改成鲤鱼戏莲,朱砂混着金粉在暮色里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