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觉得不以为然,后来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与别离似乎早有未知的定数。有的时候,你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却没想到转身过后,茫茫人海中,便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而有的人,即使说了成千上百遍再见,还是会于不期然间,在下一个转角相遇。
而我与蒋叶之间,大概就属于后者。
这不仅是他经历第二场高考的夏天,也是我的弟弟参加高考的盛暑时节。陈墨在学习上总是很争气,这一次也以一个绝对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我所就读过的宁城二中,并且被分配到了级部划分的重点班。
于是在弟弟所谓想熟悉崭新学习环境的请求下,我不得不带着他重返母校。
和门口传达室的值班大爷打了招呼后,我和陈墨一同走进校门。放了暑假的二中校园静悄悄的,操场上空荡荡的,教学楼大门紧闭,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两声鸟儿清脆的啾鸣,以及热风偶尔吹动树叶造成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两人大致转了一圈,时近黄昏,温热空气里也渐渐熏染上了远处传来的食物馨香。弟弟拉拉我的手腕,兴高采烈地询问我,能不能带他去后巷的小吃街看看。
他说,姐姐,你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不是经常和同学去一家路边的小店吃饭吗?要不要再去重温一下记忆里的老味道?
🔒29.追星逐月
我对那家小摊的记忆尚且停留在去年国庆期间,与蒋叶偶然相遇的那一面。想着下一次有机会回顾老板娘的手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点了点头,答应了弟弟的提议。
热腾腾的米线在寒冬萧瑟的十二月能够给予行人以慰藉,到了夏天则会显得不那么合时宜。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几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这下几乎是老天撵着我们冲向“家庭小吃”了。我和弟弟用手在头上搭了个屋檐,飞快地向着目的地跑去。
远远的,我看见老板娘正在熟练地撑开陈旧的红色帐篷,交叠的塑料桌椅中夹杂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影子,正在帮她稳定支架撑杆。
看见我的到来,老板娘微微怔愣一下,马上换上熟稔的笑容招呼道:“闺女,好久没来啦!又漂亮了,差点没认出你来!”
我笑了笑,正欲说些什么,下一秒,老板娘已经指着旁边那个身形清瘦的人对我说:“当时你们那么一大群孩子,现在只剩下他还经常来我这儿吃饭了。今天你俩是不是约好的?”
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不由得愣在当场。
蒋叶显然也没想到我会恰巧在此出现,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虽然弧度不大,但我能看出来,他很高兴。
我们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起,蒋叶的酸汤米线上的很快,他不再为迁就我而隐瞒自己的口味,而是将瓷碗挪的远了一些,于是飘荡的热气被风吹向了远离我的方向。玻璃瓶装的米醋就放在他的左手边,蒋叶却没有伸手去拿。
“姐姐,你经常来,给我ᴶˢᴳ推荐一下什么好吃呗。”弟弟拉了拉我的上衣袖口。
我把视线从蒋叶身上收回,“点酸汤米线吧,是这家店的招牌。”
陈墨从善如流地点头,又问我, “姐姐,你吃什么?”
蒋叶的眼睛恰好看过来,我略过他的视线,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老板娘扬声说:“再来两碗酸汤米线吧。”
老板娘朗声应下,与此同时,蒋叶果然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吗?”
这下轮到弟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我们两个当中来回扫视了。
我无视了他好奇的目光,自顾自地把筷子烫好,然后平心静气地回答蒋叶:“我现在已经能吃酸的了。”实际上,在偶然一次心血来潮的尝试过 B 大食堂的酸辣粉后,我竟然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曾经自己无法接受的味道。
绝对不是因为我看到酸辣粉和酸汤肥牛饭的时候,就会想起曾经和在他们在这里相聚度过的时光。
雨渐渐下得大了,哗啦啦的水珠砸在头顶的帐篷上,然后飞快地顺流而下,卷起地面上的浮土,空气中也充满了泥土潮湿的味道。
我举着筷子,好奇地问蒋叶,“你总是来这里吃饭吗?”
“高考之前只有周末有空,最近是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将这家小摊当成了什么观光景点或者需要探望的亲人。
不仅是我这么想,蒋叶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他飞快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掩饰性地夹起一筷带着香菜的米线放进嘴里。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叶已经咀嚼了两下口中的米线,然后在我震惊的目光里,露出一个挣扎的表情,费劲地将米线吞咽了下去。
弟弟一脸茫然地看着蒋叶仿佛吃毒药的表情,迟疑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轻咳一声,将自己尚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蒋叶,然后向陈墨解释:“他虽然会在碗里加香菜,但是从来不吃香菜。”
陈墨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一脸窃笑:“姐姐,你很了解他嘛。”
我立刻给了他一肘,“多吃饭,少说话。”
对面的蒋叶拧开矿泉水狂灌了两口,这才平复下来。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崩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