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叶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找了个话题把我对他的关注度转移开:“说起来,你和那个闫森之间,怎么样了?”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若,余光中注意到弟弟蠢蠢欲动的表情,我在塑料桌下轻轻抓住了他的右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蒋叶留意到了我的动作,他的表情缓缓变得沉重,追问我:“他欺负你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见我不回话,蒋叶的神色瞬间冷下来,“陈词,你为什么不说话?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我呼出一口气,再抬脸时已经挂上了笑容,“不要担心,我和他的关系很稳定,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在这里费心费力的隐瞒,陈墨却突然把手从我掌心下抽了出来,一声不吭地开始埋头干饭,也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闷气。
蒋叶狐疑地打量着我的神色,反复确认道:“那我刚才提到他,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落寞?”
眼看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就要暴露真相,我只能胡乱编造一个理由敷衍过去:“暑假离校快一个月了,我和闫森太久没有见面,难免有些想他。”
弟弟吃饭的声音更大了,简直恨不得把我和蒋叶聊天的声音盖过去。他向来是很有家教的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圆滚滚的后脑勺上就差写着“生气”两个大字了。
“原来是这样…”蒋叶的眸光忽然黯淡,他捏着筷子迟迟没有落下。“看来是我想多了。竟然忘了,你是值得好好珍惜的人,他怎么能舍得伤害你呢?”
他露出一个疲乏温和的笑容,然后熟练地点起一根香烟。袅袅烟雾随之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孔,隔着两只碗氤氲的热气,蒋叶的目光落在帐篷外连绵不休的雨幕上,然后顺着地上流速飞快的雨水一并被冲刷带走。
在这支烟燃尽的短暂时间里,他似乎是走神了。而我也得以攫取片刻喘息的机会。天知道,如果不是刚才搬出对闫森的思念来做借口,我几乎已经无法再承受来自蒋叶的质疑,也难以向他隐瞒自己已经恢复单身的事实。
我在害怕什么呢?
我怕他不信任我的解释,更怕他会看不起我。怕他不相信我是被蒙在鼓里被动的做了第三者,怕他认为我是明知故犯为爱自甘下贱。怕自己在他的心里,会是闫森所认为的因为钱接近男人的拜金女。
可这些都是次要的。
我更怕恢复单身后的我和蒋叶,会陷入我们遇到蔡丹彤和闫森之前的那种死循环——彼此了解、暧昧不清、友达之上,恋人未满。进一步进不得,退一步舍不掉。
我大概是还没放下蒋叶,但是他必须得放下我,无论我在他的心中到底算什么,知己、朋友,还是相熟的同学。
所以我需要为自己营造一种错觉,一种,我仍旧拥有很多很多来自别人的爱的错觉。
然后,他大概就可以放心的远离我,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时间如白驹过隙,漫长的夏天也转瞬即逝。
这段时间,蒋叶依旧和我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而二中后巷下过的那场雨,早已干涸在宁城闷热潮湿的暑气中。
我们对那场短暂的会面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只字不提。甚至有关蒋叶的高考志愿,也被他以秘密为理由长久的隐瞒了下去。
2017 年的 9 月份,20 岁的我正式迈入大二生活。
新学期第一天,连上了两节大课的我昏昏欲睡,跟在从教室鱼贯而出的人群中挤出教学楼,和身边同样抱着课本的舍友们一起赶往食堂,打算先解决五脏庙的问题。
刚刚踏进食堂大门,怀中的手机轻轻震动两声,我解锁屏幕,看见蒋叶发来一条新消息。
在干什么?
入口处拥挤的学生擦肩磨踵,我一只手挽着程娜的胳膊以免自己和她走散,还要腾出另一只手费劲地回复蒋叶的消息。
刚刚下课,准备去吃饭。
对面回复的很快:在东食堂吗?
嗯,打算去吃二楼的炒菜。
那边一时没回信息,我一边爬楼梯一边低着头打字:你今天也开学了吧,新学校怎么样?食堂的饭好不好吃?
正在排队买饭,口味未知。他配上了一个微笑小狗的表情包。
我也要去排队了,今天炒菜窗口有我喜欢的宫保鸡丁,去晚就没有了。
发送完这条消息,我和程娜恰好排到队伍末端。前面的人挡住了她的视线,程娜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然后回头对我小声抱怨:“好像没有了……”
正在这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不知所以地回头,面前赫然放大了一张清俊白皙的脸,而始作俑者正端着一张堆满食物的餐盘,笑而不语地看着我轻轻勾唇。
“最后一份宫保鸡丁,替你排队买好了。”他的语气平和沉着,又透着一丝小小的得意:“陈词,你下课走得好慢,看来以后打饭的任务又要落在我的身上了。”
🔒30.反复心动
蒋叶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个事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仿佛一记闷棍猝不及防的高高抬起,然后重重下落,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我被绝对的震撼定在原地,在那一刻,我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力,只能听到流速飞快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它们叫嚣着、澎湃着,穿过肌理的每一处角落,最后合流于微微发热滚烫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