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帮沈椿撑场子,旁人自然不敢轻慢,态度也跟着和善起来,只是有个谢家的姑祖母仗着自己辈分高,笑呵呵地说了句:“要我说,三郎和三郎媳妇是天赐的缘分,要不然三郎媳妇在宫里落水,怎么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就落到三郎眼前了呢?”
她之前想给谢钰和自家孙女牵个线,没想到被一口回绝,她心里憋着气儿呢,这话便透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只是她辈分最高,行事素来胡搅蛮缠,长公主和谢钰都不好和这等糊涂人计较。
要搁以前,没人给她撑腰,沈椿也不敢惹事儿,遇到旁人无故嘲讽她估计闷不吭声就忍了,但她转念一想,现在可不一样了,谢钰说她特别好,她值得被人喜欢,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凭什么要受人讽刺啊?!
她这么一琢磨,心里立马冒出了火儿,昂着脑袋道:“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婚事是皇上下圣旨赐的,您要是对这婚事有什么疑问,您不如进宫去问问皇上。”
谢家这位姑祖母当她愚钝,还以为她听不懂呢,没想到她不光听明白了,还立马一刀捅了回来。
她面色讪讪,皮笑肉不笑:“我不过玩笑一句,三郎媳妇怎么还当真了?”
沈椿也学着她的样子,怪模怪样地笑:“我也是开玩笑呢。”
长公主适时地吩咐开席,等吃完饭回去,沈椿才有点忐忑,问谢钰:“我刚才当中跟长辈那么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谢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做的极好,以后出门在外,若是有人欺负你,务必要像方才一样反击回去,若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记住了吗?”
沈椿认真点了点头。
她婚后日子过得十分顺遂,她和谢钰情分极好,俩人就跟认识了很多年似的,长公主这个婆母待她也极好,在家里事事悉心教导提点,外出宴饮交际也时时带着她,方便她以后人情往来。
今儿参加完荣国公的寿宴,沈椿去解了个手,回来之后脸色便煞白,好像害了场大病似的。
服侍她的碧月吓了一跳,忙问:“夫人,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沈椿嘴唇轻颤了下,似乎才回过神来,立即摇头:“不用,我没事,我,我就是晒着了。”
她往前头长公主坐的马车上看了眼,低声道:“这事儿你别告诉公主和谢钰,免得他们担心。”
碧月虽然忧虑,但见沈椿执意不肯,便也只能先扶着她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之后,沈椿才慢慢地软下身子,整个人仿佛瘫软了一般,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还发着抖。
——她方才见到了陈元轶。
陈元轶拦住她的去路,话里话外威胁了她一番,他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封契书,胁迫她若是不听从自己的吩咐,便要把她给他做妾的事儿公之于众,让她在长安再无容身之地。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人,摆脱了过去困苦的日子,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为夫妻,又有了自己的家,偏偏在她对未来充满期盼的时候,陈元轶从天而降,打碎了她的美梦。
她心口发凉。
陈元轶不光手里有纳妾文书,官府那边儿也被他做了手脚,有了记档,如果告诉谢钰,他能信任她吗?他会不会因此嫌弃她,讨厌她,从此再也不理她了?
如果不说,难道她要一辈子听陈元轶摆布吗?
她仿佛被拉进旋涡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谢府,直到旁边传来谢钰一声轻唤:“昭昭?”
沈椿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看向他:“怎,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天色都晚了,我本想叫你用晚膳,叫了你几声,你却总不理我。”谢钰指了指外面:“你瞧,太阳都下山了。”
沈椿顺着他的手指向窗外望去,发现天色果然黯淡下来,她如梦方醒一般:“咱们去吃饭吧。”
她这般反应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谢钰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略一掐算时间就想起来,陈元轶差不多是这会儿到了长安得了代王的信重,昭昭出了什么事儿便不言而喻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放柔声音:“昭昭,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沉默良久,沈椿却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垂着脑袋:“没,没什么啊。”
谢钰一顿,心中隐隐生出挫败来。
他知道昭昭活在世上没什么安全感,一直害怕失去,所以他努力地想对她更好一些,想让她能够放下心防,更信任自己一些。
他以为两人对彼此已经足够情深义重了,没想到在昭昭心里的某一处,仍是不够信任他的,他禁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以至于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如果搁在以前,谢钰必定咄咄追问,但现在,他只会心疼昭昭曾经遭遇的那些事儿,心疼她回长安之后还要被歹人胁迫,若两人能够早些相遇,他定不会让她遭受如此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