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要娶她,定要料理好家中的一切,让她顺顺当当地过门儿。
谢钰可并非日后那个名动天下的白衣卿相,他现在不过一未及弱冠的少年,自身尚且得仰仗家里,又何谈娶她过门儿,护她一世顺遂呢?
他虽然才中了解元,但区区一个举人,在谢家也不是多了不得的身份。
谢钰深吸了口气,垂下眼:“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拧起眉:“我必须得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长乐也能理解,又道:“那您要不要先私下和沈娘子说说。”沈娘子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呢,怪可怜的。
谢钰却又拒了,皱起眉:“我要娶她,自然该三书六礼正大光明,私下缠着她勾三搭四岂不是坏她名节?”
长乐:“...”
您就继续迂腐吧,到手的老婆迟早要跑了!
......
不得不说,长乐还是有些掐算的本事在身上的,没过几天便是沈椿生辰,过完生日她就该十五,也快到及笄的时候了。
女子及笄之后就该议亲,若沈椿是谢家女,婚事便能上身阶层,就在生辰礼的头天晚上,谢相趁着谢国公和长公主都在,和颜悦色地问沈椿:“阿椿,你在谢家也住了两个多月,你觉着如何?”
沈椿认真回答:“我觉得谢家很好,大家对我也都挺好,我在这儿不光吃得好用得好,还认了字念了书,如果我现在在乡下,现在都能开学堂当先生了。”
大概老谋深算的人天然就喜欢和心性赤诚之人相处,单从性格来说,谢相还真挺喜欢沈椿的,也不怪自己素来城府极深的孙子会为她心动。
谢相哈哈一笑:“那便好。”
他单刀直入:“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你应该也听过,我今日便跟你直说了吧,我有意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公主认你为嫡女,拜家庙入族谱,你若不嫌弃,待你及笄之后,我便召集亲朋把这事儿办了。”
他见沈椿面有犹豫,放柔声音:“当然,你有什么不满的,大可直言。”
谢家清贵荣华,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攀亲,连个旁支的旁支也入不得,只要她点头,她就不再是乡下那个野丫头,而是雍容清贵的世家女,长公主和谢国公的唯一女儿。
谢家人处处为她考虑,沈椿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
但是...一旦她应了,她和谢钰从此就是嫡亲兄妹,此生再无可能了。
沈椿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得她说不出话来。
谢钰明摆着对她没意思,说不准他也想着早点认她为妹,免得她再纠缠他。
或许这样对两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嘴唇蠕动了下,正要点头,忽然听到堂外一把清越嗓音朗朗传来:“此事不可。”
沈椿错愕转头,正见谢钰抬步走入堂屋,他淡淡一眼扫过,屋里下人便自觉退下,顺道掩好门窗。
谢宰相沉下脸:“没得规矩,长辈俱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谢钰立在堂中,身姿挺拔:“祖父勿怪,此事亦是我终身大事,我不得不开口阻拦。”
他长揖一礼,一揖到底:“高堂在上,我得蒙昭昭所救,对她暗生倾慕,不可自拔,我愿聘她为妻,永结连理,托付中馈,生死相许,还望祖父父母允准。”
他语调虽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沈椿听得呆住,就连谢国公和长公主都傻眼了。
只有谢宰相神色不变,看向谢钰的目光锐利如刀,谢钰不避不闪,抬眸和他对视。
他眸光一沉,却没急着发火儿,转向儿子儿媳:“你们先带着阿椿下去,我有几句话要跟这孽障说。”
谢相在家中说一不二,谢国公和公主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突然失心疯在这时候向沈椿提亲,他们怕这事儿波及沈椿,一左一右地把她拉下去了。
等堂屋重新安静下来,谢相才扫了个茶盏到谢钰脚边儿,厉声道:“孽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指着谢钰便骂:“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东西,跟那谢锦一般,为了一己私欲置家族于不顾!”
谢钰镇定道:“祖父多虑了,就算我娶了昭昭,也不会影响我为家国筹谋。”
“你说的轻巧!”谢相冷笑了声:“你纵然才高八斗,到底未入官场,谢家眼下瞧着风光,可到底也有些青黄不接了,宗室一向提防咱们,你若没有得力妻族,待我死之后,这世上还有谁会为你尽心筹谋?!”
他深吸一口气,和缓语调:“你现在还年轻,觉着有情饮水饱,以为情爱大过天,但日后你仕途不顺,被人打压被人构陷,又没有得力妻族助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今天选了阿椿,你能保证和她不会相看两生厌?她不像你,她一旦被你厌弃,她此生再无旁的出路,对她来说,做谢家女比谢家媳更合适。你这般肆意妄为,自以为情深无悔,实际是害人害己,有你后悔的那天!”
谢相不愧是官场不老松,这话说的入情入理,谢钰神色却分毫不改:“回祖父,若能娶得昭昭,孙儿一世无悔。”
谢相说的一切后果,都是建立在他会变心的基础上,但谢钰心如匪石不可转,没被他影响半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