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符瑾推门进来,身着常服,发丝上带着朦胧的水汽。
沈溪瑜转头看着她,道:“符瑾,你洗好了?”
符瑾缓步至于床边,应道:“嗯。”
沈溪瑜见她褪去外衣,便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还主动掀开一角被褥。
符瑾盯着他看了几息,并不言语。
沈溪瑜有些疑惑:“你不上来吗?”
奇了怪了,以前不让她上来都是非要上来的。
“……没。”符瑾上了床榻,坐在他身侧,又将他右肩处的锦被掖好。
“符瑾,我有件事要问你。”沈溪瑜开口道。
符瑾垂眸看他,冷硬的眉宇似乎柔和几分:“你说。”
沈溪瑜望着帐顶:“今日送去的点心,好吃吗?”
符瑾回道:“嗯。”
沈溪瑜闻言,弯了弯眸子:“那就好。”
“我担心你不喜欢吃太甜的,还让店家拿了份不那么甜的点心。”
符瑾看着他:“阿瑜,你送的,我岂会不喜。”
沈溪瑜听着一阵耳热,还觉得有些稀奇。
这人竟然还会说漂亮话,该不会同旁人也说过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沈溪瑜掐灭了。
怎么可能!
符瑾可是个木头,而且只喜欢他一个人!
沈溪瑜一点都不怀疑这件事。
他转头看着符瑾,眨着清澈的杏眸,问道:“符瑾,你何时休沐?”
符瑾思索片刻,道:“五日后。”
沈溪瑜语速有些快:“那你休沐那日,有什么事吗?”
符瑾反问:“阿瑜有何事?”
沈溪瑜:“若你没有其他事的话,休沐那日陪我去一趟城北集市吧,听说极其热闹,我想去看看。”
“好。”符瑾自无不应。
“那我们说好了。”沈溪瑜抿着唇笑了,很快闭上眼睛,“我睡了。”
符瑾:“嗯。”
她也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符瑾感觉到被子下的胳膊推了推她,一边还小声道:“你过去些,有点挤。”
符瑾依言动了动。
沈溪瑜也跟着挪了挪,面色看着更舒适了。
好在这张床榻足够大,两人之间再躺三个人都绰绰有余,符瑾也不至于被沈溪瑜挤到床边上。
待感受到平稳的呼吸声,符瑾这才翻了个身,将身旁的小郎君拥入怀中,喉中溢出极轻的喟叹声。
似满足,又似愉悦。
一夜好眠。
-
翌日。
晨光熹微中,符瑾睁开双眼,眉目一片清明。
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小郎君,动作轻柔地下了床,转身要走时,衣角却让人抓住了。
虽然力度很小,但符瑾还是察觉出来了。
“阿瑜?”她轻唤了声。
沈溪瑜慢慢坐起身来,眼眸分明是阖上的,虽在努力睁开,但明显十分费劲,看起来呆呆的。
只因如今还不是沈溪瑜起来的时辰。
他眯着眼看符瑾,有些迷迷糊糊地问:“唔……你要走了吗?”
符瑾扶着他:“嗯,要上值。”
“阿瑜,你接着睡。”她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将人吵醒了。
“那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沈溪瑜揉了揉眼睛,手往枕头底下摸索着什么,一边说道。
符瑾站在床边,道:“好。”
“找到了。”沈溪瑜的声音有些雀跃,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是一条墨绿色的穗子,打了个同心结,串了块碧绿色的圆润宝石,坠着长长的流苏。
符瑾微愣:“这是……”
沈溪瑜此刻并未十分清醒,循着下意识的念想做了。
他靠在符瑾怀里,脑袋贴在她胸口,这是一种极具依恋的姿态。
沈溪瑜闭着眸子,慢吞吞道:
“符瑾,我见你剑上光秃秃的,连个穗子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看,所以给你打了一条。”
声音很轻,但符瑾听懂了。
她心尖颤了颤,慢慢抓紧手中的穗子,一时间静默不语。
沈溪瑜没听见回复,有些迟缓地睁眼看她,不高兴道:“你难道不喜欢?”
不等人回话,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就去夺符瑾手中的东西,嘟着唇:“不喜欢就还我,再不给你做了。”
“不是。”符瑾将手高高抬起,连忙解释道,“阿瑜,我没有不喜。”
沈溪瑜这才觉得满意,慢慢收回手,嘟囔着:“这还差不多。我都亲自动手了,你……”你敢不喜欢试试……
“哈……”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又闭上了,显然是没睡饱。
“好困……”
符瑾把人塞回被子里,放缓声调:“阿瑜,你接着睡。”
沈溪瑜蹭了蹭锦被:“嗯……”
看着他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符瑾心尖微痒。
她俯下身来,在小郎君左眼下的小痣上,留下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轻吻。
第88章
等沈溪瑜再睁眼时,已然日上三竿,窗外的暖阳斜射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沈溪瑜慢吞吞从床榻上爬起来,双手托着脸颊发了会儿呆,余光中注意到床沿边上的枕头。
嗯……?
沈溪瑜有些茫然地眨着眸子,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
怎么有两个枕头?
符瑾不在的这段时日,他都是让人把她的枕头收好的,如今怎么……
啊,记忆回笼,沈溪瑜想起来了。
符瑾前日就回来了,救了被绑架的他。昨日他还给符瑾送了点心,符瑾说她很喜欢。
那条穗子也送了出去。
“啊!”
沈溪瑜忽然叫了一声,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记起一件事——
符瑾外任时,他还想着等符瑾回来了,才不让她回主屋睡。
可昨晚是他亲手给人掀的被子!
沈溪瑜一下红了脸。
这难道就是话本里所说的,自荐枕席?
不过他才不觉得是自己言行不一,遇事向来只寻旁人的不是。
都怪符瑾!
谁叫她一边脱外衫一边走过来,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他这才忘了当初的念头。
哼!
沈溪瑜理直气壮地想。
“怎么了主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屋外,衫竹有些担忧地问道。
许是听见了方才的动静。
“咳,没什么。”沈溪瑜拍拍脸,才不会解释那么别扭的事,“进来吧,我醒了。”
他一把捞过床沿上的枕头,在怀里抛了抛,随手放了回去。
而后又碰了碰,将它摆正。
床榻上,两个枕头并排躺着,看着十分顺眼。
沈溪瑜弯了弯眸子。
一群小厮鱼贯而入,伺候他洗漱。
膳后,衫竹提了件事:
“主君,当初沈主君送来的药膳已食尽,可还要回侯府取些?”
沈溪瑜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了。吃了一个多月,想来也足够了。”
虽然那膳食甜甜的,也不是日日都吃,但他还是有些腻了。
阿爹不提,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屋檐上的鸟雀欢快地叙着话,许是谈论今日的晨露与清风。
暖阳之下,沈溪瑜坐在秋千上,抬头眺望着远处,身后的衫竹轻轻推着。
小郎君面如白玉,颜似昭华,微微上翘的眼尾勾勒出骄矜的意味,左眼下的小痣极为惹眼。
他乌黑的发丝尽数搭在右肩,松松地用宝蓝色的发带系上,再无别的饰品,看来清纯又温柔。
其一身月白锦衣,腰戴翠琅环佩,坠着的白玉珠串顺着力道摇晃起来,发出清越的响声,极是悦耳。
沈溪瑜觉得身后的力道小了些,荡起来没什么趣味,便道:
“衫竹,你用力些,秋千不就是要荡起来么。”
“那主君您抓紧绳子。”衫竹不放心地嘱咐道。
沈溪瑜拉长声调:“知道啦——”
身后的力度果真加大了许多,沈溪瑜被推得更高,迎面吹来的风撩起他额角的细发,送来清爽的气息。
“哈哈,好玩儿。”
“高点儿,再高点儿。”
“哈哈——”
小郎君笑得开怀,衣袂翩飞,如同一只体态轻盈的蝴蝶。
几名小厮紧紧盯着他,唯恐出了什么差池。
过了会儿,沈溪瑜才道:“好了好了,停下来,我玩够了。”
衫竹闻言,慢慢卸了手上的力气。
秋千停了下来,沈溪瑜往后一靠,闭了闭眼,嘟囔着:“唔,头有点晕……”
衫竹道:“主君缓缓吧,下面备了点心。”
沈溪瑜吃着刚做好的鲜花饼,又喝一口下面人递来的温茶,只觉闲适安然,浑身舒坦。
小郎君眯了眯眼睛,歪在秋千上,像极了慵懒的小猫。
他忍不住想着,符瑾上值他玩乐,这日子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