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特特意来到广交会,想跟闻慈谈版权引进,谁知道闻慈根本就没来。
她没有办法,只能寻求广交会袁经理的帮助,几番周折,最后通过外贸部才联系上闻慈,她觉得这实在太麻烦了,因此开门见山,表示了自己的来意。
闻慈听到引进版权,登时眼前一亮。
她本来是站着的,眼下感觉到长对话的可能性,拎了把椅子坐下,口中问道:“柯莱特女士,很荣幸我的作品受到你们的认可,请问你们出版社愿意出多少引进费呢?”
柯莱特了解现在的华夏,收入不高,总体是在一个经济水平有限的状况。
她询问道:“一千美元,闻小姐觉得怎么样?”
闻慈摇头,含蓄地说:“请问你们出版社是要只要买其中一本的版权吗?我觉得对于六本绘本来说,这个价格有点太低了。”
柯莱特皱了皱眉,“闻小姐想要多少价格呢?”
闻慈哪里知道这个年代版权引进费该是多少,要是后世的话,她的单本引进费是五万到十万左右,但要是岌岌无名的新手画家,最低可能就几千——她现在显然就是岌岌无名。
她思索片刻,最后翻了个倍,“两千美元怎么样?”
柯莱特不同意:“我觉得这实在是太高了。”
最后两人花了二十分钟讨价还价,把价格定到了1800美元,但这只是口头交易,一个版权引进的程序实际上是麻烦的,他们得谈判、磋商、最终签订正式的合同。
柯莱特不能来首都,所以两人只能在电话里初步协定,然后对方寄合同给闻慈。
如此周折,直到确定合同没有问题,闻慈签署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持有一份,代表双方要履行各自义务——光这件事,让闻慈陆陆续续弄到了十一月末。
版权归属闻慈所有,1800美元给外贸部,他们给兑换成了3114的人民币。
闻慈拿到这笔钱,见底的存款一下子恢复到了鼓鼓状态,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很想花钱的,房子买了,她又不炒房,不打算再买房——虽然四合院冬天取暖麻烦,但现在的筒子楼实在太狭窄了,三十平方算是大的,她实在不想再住在逼仄的环境。
而且她现在养富贵了,这只小猫极爱跑酷,还是住现在的小四合院合适。
……
“富贵?富贵!”闻慈冲着院子喊。
铺着一层薄雪的地上印满了小小的梅花印,听到声音,早就掉光叶子的石榴树上“刷刷”两下,一个雪白的身影一跃而下,连带着,还有扑簌簌掉落的雪块。
闻慈弯腰一把抄起富贵,嘀嘀咕咕,“你也是不嫌冷。”
她把已经长成大猫团子的富贵抱到屋里,洗了毛巾给它擦干净手脚毛发,这才把它放下,大白猫毛发蓬松雪白,虽然还不到一岁,但体重都有五六斤了。
它舔舔爪子,舒服地在枕头旁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躺下了。
闻慈羡慕地看了眼除了吃睡就知道玩的猫,拿起一旁的报纸。
这是一张最新的《人民日报》,上面写了1777年、1978年招收研究生合并的通知,这两年统称为78届——但77年本来就只招收了部分名校的理科研究生。
这则通知,代表全国范围内的大学,要大规模招收研究生了。
报考要求不算严,高中学生和大学生都可以,年龄也放宽到三四十岁。
报纸上写了,报名时间是从3月1日开始,一直到3月31日,五月份进行研究生统一考试,7月进行复试,如果都能通过的话,那秋季学期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闻慈没想到时间会这么晚,她一直以为,研究生会和本科一起入学呢。
她报名的学校早就定了,3月1日去报名时,毫不犹豫在第一个填了首都美院的名字。
朋友里报这个的不止闻慈,还有苏林和乌海青,前者报的是本科油画专业,以优秀的成绩被录取,他上个月来信,说自己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马上就要来首都报道了。
而乌海青和闻慈一样,报的都是研究生油画专业,正在备考。
白华章没报首都美院,她报了川省美术学院,她的老师乌画师曾经就是那所学院里出来的,而当初一起美工培训的成爱红,她报了北省的省城商业大学,经济系。
她说比起画画,自己还是对如何带大队发展更感兴趣。
最让闻慈吃惊的,是陈小满。
陈小满之前一直没表现出对什么专业的喜好,报志愿的时候,还写信跟她抱怨,说陈厂长想让她报核物理,但她哪里学得明白嘛,去了也是浪费国家资源。
闻慈安慰她说要选自己喜欢的,最好也有天赋的专业,谁知道,她报了首都音乐学院!
陈小满喜欢唱歌,闻慈知道,很久之前三班大合唱时她就是领唱,唱得还很好听,但闻慈真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喜欢,居然大学都想专门学这个。
她来信说,自己想当歌唱家。
大家问闻慈考上什么学校——他们都觉得闻慈肯定能考上大学。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闻慈没报本科,打算直接报考研究生,苏林和陈小满本来还打算来首都看闻慈呢,知道这事后,吓了一跳,都不敢打扰她了,让她专心复习。
但闻慈觉得自己复习得差不多了,拉上几个朋友,一道吃了顿饭。
徐截云自从去年夏天出任务,到现在十个月了,一直没有人影。
他中途寄了几封信回来,摸了摸信纸纸质,看这印刷,闻慈觉得他现在好像在国外,她心里有些担心,而徐老爷子也很担心——孙子一连大半年没影,处个对象跟没处一样,这要是革命战友小闻把他忘了咋办?
他隔三岔五就让人来给闻慈送吃的,鸡汤,羊肉,核桃,美其名曰补脑。
闻慈吃得人都胖了两斤,等七月份复试的时候,脸圆得跟富贵一样。
“给我加油吧,”闻慈捏住富贵的爪子挥了挥。
仙气飘飘的靓丽狮子猫掀起眼皮,拿一蓝一黄的宝石眼瞳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喵”一声,闻慈笑着把它肉垫按在自己额头,像是盖章,“好啦。”
她中午估计不回来,在院子里的食盆里放了煮熟的肉干,这才背着包出门。
到达首都美院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挤挤挨挨的许多人。
闻慈知道,这届首都美院的研究生只招收三十多人,而眼前这些,年轻的只有二十多岁,年纪大的,看起来已经将将近四十,他们站在一起,神色紧张地交谈着。
见到闻慈,一位年长些的女同志问:“你也是来考研究生的吗?”
闻慈笑着点点头,“你们好。”
她跟大家短暂地交谈几句,门卫一把大门打开,大家就纷纷往里面涌去,他们直奔贴着红纸提醒的小楼,交了证件,一个个在二楼各专业面试间外排队等候。
闻慈看到名单顺序的那一刻,心里一凉。
她是上午最后一个!
第157章
“你报的是哪个系?”有个圆脸的女生紧张地四下询问。
问到闻慈时,她说:“我报的油画专业,”这届首都美院的国画系、油画系、版画系、雕塑系和史论系都招研究生,她当然选择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油画系。
女生面露惊喜,“我也是!”
她跟闻慈交换了名字,闻慈这才知道,她叫袁韶,首都本地人,今年22岁,在参加这次研究生考试之前,她正在西南农垦兵团下乡,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年。
两人能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开始了吗?我不会迟到了吧。”
熟悉的声音。
闻慈转头,果然见到乌海青匆匆而来,他还是顶着那个锃亮的光头,北方人显著的身高身材,加上少数民族深刻五官,看起来像是一具行走的西方雕塑,具有希腊风情。
大家也看过去,觉得这个男人一看就很像“搞艺术的”。
乌海青扫了眼大家,顺溜地转到闻慈身边,懊恼道:“我住的招待所昨晚查了一夜房,我没睡好,到今早都没起来,”一口气说完,他才问闻慈:“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十几分钟吧,”闻慈说:“老师们还没来呢,不急。”
乌海青松了口气,还没说话,大家就齐齐看向他背后,问起好来了,“老师们来了!”
十几个老师从楼梯上来,臂弯里夹着文件夹,往面试的教室里进。
闻慈发现有几张熟面孔,似乎参加过之前外贸部组织的绘本讲座的,还有个熟人,钟玉兰,她面露惊讶,钟老师不是在北省电影厂的吗?怎么来当首都美院了?
钟玉兰经过她,微微一笑,走进了国画系面试的教室。
等他们进去了,闻慈戳戳乌海青,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乌海青“嗨”了一声,摆摆手道:“钟老师以前本来就是首都美院的教授,现在恢复高考,她当然就被请回来了。对了,你报的是哪个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