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何时慢在小木睡着后,去了趟门。
半个多小时,她又悄悄的回来了。
她重新窝回被窝里,一夜好梦。
到了后半夜,漆黑的天幕下,洋洋洒洒的落下了今年秋末冬初的一场雪。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
等太阳透出微光,家家户户开始有了声响,雪也停了。
推开门,有人说天冷,有人说雪美。
也有人一脚滑倒发出一声惨叫。
上午,何时慢去市场买菜时,碰见了原来的街坊。
那人叫李婶子,是高家住的那条街上,出了名的大嘴巴。
她离老远看见何时慢,挥着手就挤了过来,“诶!苗爱华!是你吧苗爱华?诶呀几天不见,你变化好大啊!”
以前苗爱华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旧衣。
甚至很多还是高建军淘汰不要的衣服。
灰突突,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总像蒙了灰一样,人也看着苦大仇深的,凭空老了许多。
如今她却穿着件米黄色的长棉袄,那款式,一看就是新买的广东货。
这怎么离个婚,反倒离的越来越精神了呢?
第25章 绝望的主妇10
衣服确实是何时慢新买的。
苗爱华如今好歹也是卖甜水做吃食生意的,总不能穿的太旧太破。
她知道李婶子的性子,模棱两可的应付过她的打探,人就先一步离开了。
但李婶子却紧随其后,说起了高家的事。
“大妹子你还不知道吧,你家男、那个高建军啊,他一早把腿摔折了!”
“昨晚不是下了场雪吗?雪停的时候,高建军起夜上厕所,刚走到院子里就摔了个大跟头,他那腿上,好巧不巧的磕到了块石头上,当即就断了!”
“这给高建军疼的,嗷一嗓子把我家狗都吓一跳。”
“高山山自己扶不起来他,差点也摔了个跟头,还是左邻右舍给送去医院的,现在正搁第一医院住着呢。”
“最有意思的是啥?”李婶子笑了两声继续道:“那个高建军醒了啊,非说是有人害他,说那层雪下面,是冻得冰,冰加上雪,哪还有不滑的,他还说啊,磕断了他腿的石头也是别人扔进他家院子的,明明昨天还没有呢。”
“哈哈哈哈你说有没有意思,谁能闲的没事害他啊,又不是吃饱了撑得!哈哈哈哈太逗了。”
吃饱了撑得的何时慢:( ̄ー ̄)
“……哈哈,哈哈,是挺逗的。”
她跟着尴笑了两声,问道:“那他既然受了伤,那厂子里的活是不是也做不了了?”
李婶子:“那可不!估计没个三五个月,他上不班了,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的好。”
“我听人说,厂子里之前就因为他被拘留的事,对他挺有意见的,如今又断了腿,搞不好厂子要强制他病退呢。”
何时慢想到被高建军强制退学的小木,和李婶子分开后,就拐去了回家的反方向。
第一医院的骨科住院部,高山山正烦躁的在走廊里晃来晃去。
自从他把那五十块钱花光了后,这几日他爸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
两人兜里都没钱了,整日就只能煮清水挂面糊弄肚子。
如今屋漏还偏逢连夜雨,他爸的腿摔折了,手术和住院,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
刚才厂子里来人,出于人道主义,垫付了一笔住院费,可后续的呢?
他爸几个月不能上班,他的工资自己花都不够,怎么能再养活个人。
正盘算着去哪借钱时,他忽然听见楼梯间传来隐蔽的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咱们厂二车间的那个摔断了胳膊的王大壮,被判定为工伤了!厂子给了一大笔钱,养伤的时候还月月给开工资呢!”
高山山听见工伤这俩字,耳朵根子都动了下,赶紧贴到楼梯间门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另一道女声响起,略带惊奇的问道:“真的假的?那个王大壮不是下班打球时候摔的吗?这也能算工伤?”
“算!怎么不算呢!我听我二姑家的儿媳妇的哥哥的邻居的妹妹说啊,本来厂子也是不打算管的,但是王家人去厂子闹了两次后,厂子就松口了,毕竟那点钱,厂子也不放在眼里。”
“厂子不放在眼里,可对于咱们小老百姓,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王家人真厉害啊。”
“那可不,所以这人啊,还是得去争去要,万一就给了呢。”
“就是就是,指着厂子主动负责,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小,应该是下了楼。
高山山站在原地,双手握拳,眼里冒出了精光。
当天下午,他就去了趟高建军工作的机械厂,直奔厂领导的办公室。
一把推开门,高山山开口就道:“领导,把我爸的腿算工伤吧,不然我就闹了。”
领导:[・_・?]
这一瞬间,领导知道了什么叫东坡先生与狼,农夫与蛇,他和高家父子。
半个小时后,高山山是被保安抬着扔出去的。
如今国营厂被私营厂挤压的厉害,效益都不如以往。
十几年前还能算是铁饭碗,现在可是朝不保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裁员。
就如今这情形,居然还敢有人来闹?
好的,裁掉。
听厂领导说要把高建军裁了,高山山才知道害怕。
他站在厂门口不走,扯着嗓子叫屈,“不就是个工伤的名额吗!至于这么小气吗?这么大个厂子,又不差这点钱!”
厂领导被气笑了,说道:“今天你爸自己摔折了腿,算是工伤,明天旁人摔断了胳膊也算工伤,后天人生了病也得算工伤!我这厂子里这么多人,有点事都算工伤,厂子里有多少钱赔的起?!憨批,赶紧走!”
高山山还是不服。
“那王大壮都行!凭什么我爸不行!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厂领导:[・_・?]
“王大壮是谁?哪个厂子的?”
高山山一懵,是啊,王大壮是哪个厂子的?
那俩人好像没说王大壮是哪个厂子的……
那人二姑家的儿媳妇的哥哥的邻居的妹妹也没说王大壮是哪个厂子的……
高山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他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躲在人群后面的何时慢低下头,笑的两肩颤颤。
王大壮只是她随口杜撰的而已。
那两个人都是她,只是不同声线罢了。
苗爱华从知道高山山扣下了给高小木的生活费开始,就对这个儿子彻彻底底的寒了心。
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不管死活,他简直不是个人。
如今看他这个模样,苗爱华也算是解了些气。
还有高建军。
他凭着自己的工人身份,平时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在家里高高在上的好像土皇帝。
如今可好了,他要被迫下岗了。
这就是他给高小木退学的报应。
苗爱华如今还觉得后怕。
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奇遇,如果她不能挣那么多钱。
小木被退学后,她又能怎么办呢?
小木不会舍得她勒紧裤腰带供她读书。
她只会安慰她,没事的,没关系的,不上学也可以的。
然后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无数次遗憾,无数次难过。
所有高建军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苗爱华都不会同情他。
那都是他应得的。
他作下的孽,他理应受着!
第26章 绝望的主妇11
看了会热闹儿,何时慢和苗爱华离开回了家。
准备好配料和牛奶,就又到了摆摊挣钱的时候。
小木捧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跟在身后,怎么想怎么觉得日子有奔头。
这边热火朝天的挣着钱,那边却惨惨淡淡。
高建国腿上做了手术,昏睡了一下午。
醒了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他被厂子开除了。
高建军傻了。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反应了许久,还觉得是麻药没过劲,让他做了噩梦。
高山山是被厂领导派人一起送过来的。
为的就是当面说清楚,免得被人误会是厂子落井下石。
此刻高山山就蔫头耷脑的坐在病床前,还处于茫然和不服气之间。
凭什么王大壮可以,他爸就不可以呢?
厂里的干部开始第三遍讲今天发生了什么,这次高建军听明白了。
从来只打老婆打女儿,就是不打儿子的他,终于忍不住抄起床边的水杯,冲着高山山砸了过去。
那是他的工作啊!就这么被高山山搅黄了?
那他以后怎么办?他怎么挣钱?怎么养老?怎么体体面面的说自己可是国营厂的工人?难道以后让他去沿街乞讨吗?
“你个畜生!你个孽障!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我打死你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