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三重山境（十）
“如何？”秦箐在一旁好奇地问：“这些是古文字吗？”
“能留在此处的石碑,必然留存着重要的信息。”林屿燕判断道。
“呃…”伏令年又看了一眼“火柴人”雕塑，以及那极为潇洒的“到此一游”。
“嗯…”她点点头，没有打破几人高大上的幻想,委婉地道：“应当是有位前辈曾经到过此处。”
这么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方才那种对未知境况的惊悚感被这突如其来的滑稽雕塑冲淡了一些，这时，伏令年才发觉自己背后已然出了一层薄汗,手脚一片冰凉。
“你什么情况？”这时，船尾传来高墨贤的声音。
温季才的脸色依旧苍白，进入遗迹后，他便一直蹲在船尾一声不吭，似乎还未从先前的“暴风雨”中缓过劲来。
“没事。”温季才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如他口中所述的那样轻松：“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你先前来过这儿？”这倒是有些新奇了，高墨贤一向是几人中见识比较广博的,却不想还有温季才知晓他却从未听闻的东西。
“没有。”这两个字被温季才说得又急又快：“我先前从未来过这儿，兴许是弄错了。”
不太对劲。
伏令年狐疑地看了温季才一眼。
他的情绪很不对。
是由于怕水吗？
不对，比起简单的害怕水,温季才似乎还在恐惧着什么。
他蹲在船尾中央，不靠近任何一侧船缘，也并未像其余修士那样四处张望，观察周遭朝圣的塑像。
他在害怕那些塑像吗？抑或是…塑像们的行为？
伏令年抬起头，视线正好与从承言对上。无需言语，伏令年用下巴点了点温季才的方向,又摇了摇头。
从承言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多时,视野之中又出现了几处突兀的塑像。雕刻粗糙,想必皆是出自那到此一游的“温朝歌”之手。
有些雕塑旁有立石碑，有些则没有。
石碑似乎是温朝歌随意而为,并非用于指引他人，只是为了随地舒发一下自身的所思所想。
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牢骚，例如吐槽这里鸟不拉屎，各种雕塑阴测测的吓人，赞扬自己自己日益增长的雕刻水准——虽然伏令年没能看出她前后几个雕塑有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伏令年依旧仔仔细细地阅读并观察每一个石碑。还真在其中发现一些特别的信息。
——太无聊了，我果然就不应该答应昆宴鸿来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妖族在这里住了几千年了，从未见过什么所谓的钥种。
——这里太干燥了，我羽毛都枯掉五根了。昆宴鸿你拿什么赔我。
——都说了这里除了一堆石头人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而就在同一块石碑之上，亦是这一句的下一行，还有一行字体。
——又转回来了，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我又回到这里了。
短短的几行字，信息量却不小。
若没有理解错，这位温朝歌前辈似乎受昆宴鸿前辈所托，来到此处遗迹探查，寻找钥种。
同时，此处遗迹还处于妖族的势力范围内。
伏令年还怀疑，这位温朝歌并非人类，而是妖族。
不知她究竟是何时期的修士，那时，妖族难道与人类共同生活于北境？
而最让伏令年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句“我又回到这里了”，颇有一种恐怖片开场的即视感。
她下意识朝来路望去，小船已晃晃悠悠地顺着水道拐了好几个弯，来时的道路被残垣断壁所遮掩。
再往后，石碑的数量增多了。从无意义的插科打诨变为了一次又一次的记录。
温朝歌似乎一直在探寻通向外界的通路，石碑被密密麻麻的划痕所掩盖。
又向前漂流了一段，朝圣的雕塑越来越少，周围的建筑愈加巨大，遮蔽天日。
伏令年觉得自己似乎突然从修仙界走入了古罗马建筑群。盘旋向内弯曲的高墙由下至上层层堆叠，每一层都以桶形拱作为支撑。柱廊的花纹繁复而精致，残留的风蚀痕迹更透出几分宏大的意味。
行至此处，朝圣者的雕塑已然消失了，连同温朝歌的滑稽雕塑与石碑也一同消失在了身后。
最后一块石碑上只写着一行字。
——我看见了，是礻申I彐月。
最后两个字扭曲得看不清原型，第一眼看过去时，伏令年将它们认成了“神明”二字，但再定睛一看，她却认不清了。
像是突然得了阅读障碍，字体在眼中跳跃伸缩，时而展开，时而又挤做一团。又如同将一个字重复书写了许多遍，再看它时，便觉得尤其陌生。
若非系统有记录，伏令年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回神再望时，小船已然驶离了一段距离。
脖颈处似有冷风拂来，伏令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伏令年将回望石碑的脑袋转了回来，迎面便撞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那是一尊巨大的石像，半身嵌在拱廊的阴影里。由于角度问题，伏令年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它。石像的面孔在阴影下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漆黑的窟窿，如同吞噬所有光明的黑洞。
众人也陆续发现了那诡异的石像，吸气声此起彼伏。
小船似乎收到了牵引，缓慢却坚定地靠近那诡异的石像。离得越近，那石像便显得愈加巨大。小船在石像的底部，便如同人脚下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
船将要靠岸了。
从承言试着拖动船帆改变方向，但在无风的环境下，小船依旧稳稳地停靠于石像之下。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终都落于伏令年身上。
伏令年试着运行体内灵力。
灵力能够自然运行，可当伏令年试图将灵力外放时，灵力却消散在空气中。
同时，她也无法与周遭的灵气共鸣。
船停了，胸口的钥种还在发烫。
伏令年觉得，无论是船，抑或是钥种，都在牵引着她向前探寻。
温朝歌在此处寻找钥种，她寻找的是否是土钥种？
若当真是如此，激活钥种的方法应当也藏在此处。
他们有胆子闯入这里，便要有闯出去的勇气。
伏令年没有过多犹豫，她起身：“我下去看看。”
她是队长，自然没有让队员身先士卒的道理。
然而，当她准备从船缘跳下时，脚下一滑。
她扑通一声，上半身率先落地。
伏令年：“……”
手底下硬硬的，伏令年在沙土中摸了一把。
随后，她忧伤地翻了个面，看着船边探出的几个脑袋。
“没事吧…”从承言欲言又止：“你…”
“有敌人？”夏悠清一脸紧惕地四处张望。
伏令年不语，最大的敌人就是她自己。
钥种的影响又出现了！
不过，这似乎在某种意义上说明，她离目标越来越了。
伏令年先是在周遭绕了一圈。
她缓缓靠近石像，石像脚步的位置有一处拱形门洞，可供两人并排同行。
伏令年没有直接走进其中，而是伸手摸了摸门洞。
过了一会，伏令年重新回到船边，招呼众人下船。
“我们便不去了吧？”
许久没吭声的莫锦突然开口了，他悠闲地倚在船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伏令年几人：“这船无人看守，若是漂走了便不好了。”
这话说得也有道路，但伏令年几人此番一去，有可能无法返回。
若在此分离，落单的小队极有可能再也无法寻得出路。
但抛除这些，伏令年还有一个不想让他们留在此处的理由。
古怪。
莫锦他们很奇怪。
没来由的，伏令年就是这么觉得。
她可以将此称为一种直觉。
自从她点亮神识海中两处阵眼后，这种直觉便不再是简单的感受，而是一种近乎算作预感的探查力。
“有道理。”伏令年点了点头，但在莫锦面上露出笑容之际，伏令年下一句话却让在场之人都愣住了：“不过，这一点我想过了。我们把船拆了吧。”
“拆了？”小跟班接口道：“你疯了？！这可是…不行，若你拆了船，我们该怎么返航？”
“方才的石碑大家都看了，那位进入此处的前辈再回头时却寻不到出路了。想必此处无法回头。”
“可…也没必要拆船吧？！”小跟班看了眼莫锦，在他阴沉的脸色中接着道。
“你们不是怕它跑了吗？我也怕。”伏令年认真地道：“这船能在那样的狂风暴雨中穿行，必然不是凡物。可惜我储物空间开口太小，只能将船拆开存放了。”
莫锦瞪大了双眼，：“这样太过粗暴了，若我们需要返程，没有船可怎么办？”
“没事的。”伏令年语气轻快，竟真的抽出一柄斧头状的事物：“需要我们再装起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