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号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点的菜才陆续上桌。
玩笑归玩笑,江南言归正传道:“这家我从小吃到大,没问题的,你要真担心有问题,等我先动筷,你再吃。”
陆晏深不轻不重睨她一眼,先她一步夹了块鲜虾炸米粉放进嘴里,嚼得很儒雅,片刻点头道:“味道确实可以。”
江南笑了笑:“后悔晚了三十多年才吃到这些美食了吧?”
陆晏深一挑眉:“开始攻击我的年龄了?”
“是攻击吗?”江南扒拉着一块豆酥蟹,不以为意,“可您本来就是三十多了啊,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几的靓仔?”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光线逐渐意味深长:“虽已不是二十几的靓仔,应该不影响使用吧,南南觉得呢?”
江南:“……”
何止能正常使用,他那接近恐怖的精力,她完全招架不住。
“这几天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男人正色道。
江南怔了一下,垂眸吃东西:“怎么个不舒服法?”
他说:“比如,感到恶心想吐。”
“……就算是陆先生您的种,早孕也至少要二十天后才能测得出来吧?”
男人一噎,目色幽深:“那肯定是我的种。”
江南收回视线,低声说:“是你的种又怎么样?就算怀孕了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的,休想用孩子逼我妥协,我完全可以去父留子。”
陆晏深重重一拧眉,望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把剥好的虾放在她的碗里:“在南南去父留子之前,我争取得到你的认可好不好?”
她咬了小口虾,另起了个话题:“你既然已经同意离婚,为什么还不签协议?”
陆晏深剥虾的手微顿,语气平平道:“签了,没带来。”
轮到江南略顿,掀眸看他,问:“我的那根项链,您回去找了没?”
陆晏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眼底闪过一抹暗沉:“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我只会将其碾成粉末,为什么要找?”
“你真的碾成粉末了?”
她脸上露出的在意刺了他一下,他瞳孔里的颜色深了几分:“这么在意?”
江南沉默不语。
陆晏深背往后一靠:“就这么想找回来?”
这边淡淡“嗯”一声。
那边静默片刻,语气低沉:“南南既然想要,何不自己去别墅找。”
“找就找。”
饭后,江南还真就跟他去了浅湾的那栋别墅,然后径直去了琴房。
那天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琴房,在那台价值连城的钢琴上,也就是在那里,陆晏深扯断了她脚上的银色链子。
琴房里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已经被打扫过,江南在里面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走出琴房,看见陆晏深在书房的阳台上抽烟。
他朝夜空吐烟雾,深沉的气息压灭了阵阵海风,海天一色在他身后也变得黯然失色。
江南站在门口,目光略过书架上自己当初留下来的书,又轻轻错开:“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陆晏深三两下捻灭了烟头,直勾勾的望着她,好久才完全不掩饰地说:“南南,那条链子就算是在我手里,就算被我毁了,也是人之常情吧?你真的要为了一条别的男人送的链子跟我置气?”
江南无言少顷,缓缓摇头,有些失落:“不在便不在吧,丢了就丢了。”
陆晏深踱步过去,高高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然后抓起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心窝处,语气哑了几分:“南南,今晚要么你告诉我送你链子的人是谁?要么你就痛快点往我这里捅一刀。”
江南的手被他紧紧握着,能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她不由一颤,仰头在暖光里跟他视线相撞,目睹了他眼底的克制、暗涌、不羁和阴沉。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沉溺在他这双漩涡一般幽邃的眼睛里。
“你也会痛吗?”她克制着问他。
陆晏深的眉间仿佛染了层厚厚的风雪,流泻出一地的凄风苦雨。
他松开她的手,转为抱着她,竭力压抑着什么,良久才开口:“会,我没法接受你心里装着别人,要么你把那人从心里彻底摘除掉,要么你给点线索,我去解决。”
江南跟他有着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被他这样搂着,她只能透过他的肩膀,看见窗外很深的夜色。
海浪无声,时间像沙漏,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身上清淡的烟草味和冷调香味占据了她的鼻吸她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呢?”江南听见自己问,“先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陆晏深松开一些,双手搭在她肩上,勾头静静望着她,早已卸掉的面具变得深入骨髓,直白而炽热地在她的眼底横冲直撞: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南南。”
江南的眼中闪过刹那的迷茫和惊讶,他的这句话是刀,是利剑,是刺,是这世间一切锋利的致命的杀伤性武器。
她怔怔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继续道:“所以不管你恨我也好怎么也罢,这个人,我必然不会让他再继续留在你的心里。”
“先生,”良久,江南喃喃喊他,“你知道这间房里发生过什么吗?”
陆晏深瞳孔一定,说不出话。
江南指了指书架的位置,又指了指窗台:“那一晚,你在这些地方狠狠地要过我,完事后就抽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吩咐菲佣放水给我洗澡。我知道也清楚,我们当时那样的关系你那些做法其实也没什么,是我矫情了,可是我的心,确确实实痛过。”
“对不起……”陆晏深几乎失声。那晚他听说她有想离开的想法,他当时产生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只不过他素来习惯掌控,他太过傲慢,没有领悟到那是在乎一个人的感觉。
江南继续说:“那是你不知道,那一夜我颤抖着双腿和双手,从你遗落的烟盒里拿烟出来抽时的场景有多狼狈。”
“南南……”
“那时候,我从没给你挑明过对你的爱意,但我得承认,我确实小心翼翼地爱过你。”
江南拉起他的手,也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可是先生,要让我现在就接受你的爱,对不起我不是十八岁,也不是二十岁,这颗心做不到。”
略顿,她继续说:“我也不是非要走什么悲情路线无痛呻吟,我的确可以洒脱,但我也的确耿耿于怀,心里这个结打不开,我不敢、也不能再沉溺一次,我其实很胆小,受过刺激,便再难敞开心扉。”
陆晏深的手在颤抖:“没事的,我们慢慢来。”
江南几欲张口,最终,只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男人的目光像延伸的月色,静谧而深刻:“好,我送你。”
江南没有拒绝,下楼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直到车停在花店门口,陆晏深才开口:“这句话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南南能不能给点提示,你现在还爱吗?”
这边解开安全带的手一顿,只回他一句“晚安”,便开门下车,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黑色奔驰在路边停了半个小时,第三只烟在手里燃尽的时候,他丢掉烟头,朝黑夜招了招手。
隐在暗处的数名保镖缓缓现身,陆晏深沉声吩咐:“保护好她,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众人齐声答“是!”
待人散开,陆晏深才顷身到副驾那边,拉开储物格,从里面掏出了一条断裂的银色链子。
链子是他去云南前菲佣打扫房间拾到的,不知道该扔还是该留,最后给了他。
陆晏深一开始是想扔掉,但冷静下来后最终还是没扔,胡乱塞在了储物格里就没再管。
这会儿他再仔细打量,这根链子除了颜色,款式几乎同他以前送给她的那根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送的?竟能让她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陆晏深磨蹭着那根链子,手心温度滚烫,戾气几乎能将其熔化为灰烬。
突然,手掌磨蹭到脚链的断裂口时,他似乎捕捉到了一抹不同于银色的光。
慕然一顿,陆晏深一掌拍开车灯,仔细又看了遍断裂的地方,一刹间,他阴沉的眼底恍若拨开的云雾,变得朗月清风,唇角也扬起了深深的笑意。
因为他看清了那抹包裹在银色表皮之下的材质——是金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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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见面是枯木逢春的解药(双更1/2)◎
【见面很重要,见面是枯木逢春的解药。】
翌日,江南起得很早,去到花店准备开门时,看见陆晏深的车停在路边。
不待她走过去,那边的车窗便缓缓摇下,投射过来的,是两道精准无误的、好似积蓄了千年般潭水一样的视线,幽密,斑驳,深沉。
江南没来由一怔,觉得他今天给人的感觉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