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语气薄凉:“我也不稀罕你的祝福。”
七月底,陆晏深正式收购“天和”的这天,是江南的生日。
她以为他会亲自去签收购合同,没成想却出现在了花店里。
他依旧是先包花束,几个月来这个男人的花艺水平进步飞快,不用她指导,他也能包出欣赏度极高的花束,已经炉火纯青到堪称专业,再这样下去,江南严重怀疑自己在花艺界的地位堪忧。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陆晏深把一束卡布奇诺捧到她面前,轻声说,“请你看电影。”
江南原本觉得自己快要搞懂他了,可自从几个月前他们讨论“金银项链”事件之后,她又有些不懂了。
这些时月,他在她身上做的任何事,好似已经不求达到目的了,不再提正儿八经的恋爱,也不再提婚姻,只在她身边待着,可是他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目的论”者。
“看什么?”江南问他。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从包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是张国荣的《星月童话》,最近在重映。江南只是没想到他会关注到这些,并且还买了电影票。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你想去我的影房看也可以。”见她犹豫,陆晏深又补充。
“才不去你的私人影院。”说着,江南从他手心里抽走了一张电影票。
即便是重新上映,这部已经过去20多年前的作品依然大有人前去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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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晏深显然没去过电影院,连需要检票都不知道,径直就进去了,然后就被工作人员叫住,一看是这位爷光临,工作人员直接傻眼。
避免引起骚乱,江南给他买了副墨镜戴上。
他们座位是最后排的情侣专座,江南问是谁买的票。
陆晏深倒也没撒谎,坦白说:“我不太懂流程,让徐清买的。”
影片开始,陆晏深把墨镜取下,小心翼翼收进包里,全程一百零六分钟,他没有表现出半点无聊,甚至还会让江南给他剧透。
江南之前就看过,再看也依然投入。倒也不是剧情怎样,而是时至今日,张国荣的影片是一种怀念,一种情怀。
这部诞生于上世纪末的爱情寓言,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跟江南也不在一个时代,但她却已看过无数次,而每一次都是全新的体验,张国荣饰演的石家宝的那种沧桑,就像是旺角霓虹灯下的烟蒂,连情话都是裹着硝烟与血腥气的。
片中张国荣一人分饰两角,只用了不到五成的演技功力,就将所有人都带入到角色独有的魅力中。
影片结尾,整场男女主的追逐最终停留在那句“你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久”上,是个圆满的结局。
“你觉得这个结局,有没有过于理想化?”江南问陆晏深。
影院的灯亮起,观众陆续退场,陆晏深侧头望着江南,摇头说:“没有,非常好。”
她又问:“这么文艺,你不觉得无聊?”
他说不觉得,很有意思。
以前的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出了电影院,陆晏深问要不要去维港走走,江南没有拒绝。
她在路边买了一束花,去到星光大道,找到张国荣先生留手印的位置,献上一束花。但其实遗憾的是他并没留下手印,只有画像和署名。
陆晏深全程陪同,中途下起雨,他为她撑伞,没有多话。
天色渐晚,雨停后维港的人逐渐变多,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维港并肩漫步,陆晏深的外套挽在手上,快了江南一步走在前面,却是转身面着她退着走的,方便在行人碰到她之前,第一时间把她护在身前。
不知是夜色太美,还是今晚看的电影后劲太大,有一瞬间江南的心底软做一滩水,柔水不断拍打着她的胸腔,拍打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望着这样的陆晏深,觉得好似是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梦里。
“我……”
“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江南顿了顿,让他先说。
陆晏深看了眼时间,忽然的认真严肃:“南南,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维港的空中绽放出一朵硕大的绚丽夺目的烟花,几乎染红半边天。
而烟花里恰好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一朵接一朵,持许不断地,每一朵都附带着祝福语。
维港每天都有烟花秀,但今天的尤其不同,很明显是谁掷重金为谁准备的独有浪漫。
“依然是有点土的祝福的方式,希望你能开心,永远开心”陆晏深的自嘲是真,祝福也是真。
江南仰头观看,馒头的星火,绚烂多彩,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像被施了定身术,有十来秒说不出话。
直到感觉手心一凉,江南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才攸地回神。
竟然是之前被他扯断的那根银色链子!
陆晏深把这条链子放回她的手心,断裂的地方已经被焊接好了,看上去毫无瑕疵。
他静静望着她,没有说话却足以说明一切。
一刹间,江南的心底淌过一阵无比强烈的酸涩,她侧头看着央央海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双更,记得看下一章[玫瑰]
第59章
◎生日快乐,永远快乐(双更2/2)◎
【理想主义的花,最终会盛开在浪漫主义的土壤上。】
陆晏深喉结微微滚动,说:“知道了。”
江南木然,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去琴房找项链的那晚。”他说。
过去好几个月了,他的变化就是从找项链的第二天开始的。
的确,这就是以前他送的那条金色项链,只是被江南找人度成了银色而已。
她笑了笑,这才对上陆晏深漩涡一般幽邃的眼:“很得意吧?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作的,明明根本就没放下,却还一直跟你玩欲情故纵的把戏。”
“不,”陆晏深掐着话尾否定,眼底闪过丝丝心疼,“我没有得意,怪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才让你迟迟不肯接受。”
陆晏深将她的掌心合起,包裹住她也包裹住那条链子,缓缓道:“南南,不论当初我出于什么原因要保梁婧予,我当时选择对你隐瞒都是不争的事实,是我的错。”
夜晚风大,他用他的外套围在她身上,继续说:“我是个‘唯结果论’者,做事向来只追求结果,所以我之前给自己设定的目标是追回你,不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拥有你。”
“发现这条链子秘密的一霎,我先是大喜,但大喜过后便是大悲。”
“喜的是,自始至终,你的内心深处依然有我陆晏深这个人;悲的是,为了得到你,我那些行为太过于自私和无耻。”
“只有一点我不否认,那就是我对你依然有强烈的占有欲,依然想得到你,而且每一天这种念想都在加剧。但我不会再强求你了,也不再刻意去追求目的。”
江南打断他:“如果我一直不答应呢?”
他真挚道:“那我就一直陪着你,陪着你比拥有更重要。”
不知道他烧了多少钱,平时只放十分钟的烟花,二十分钟过去,依旧未停,引得维港滩上一片尖叫欢呼。
江南垂着眸,眨眼睛的频率逐渐变快:“既然不强迫我,那你为什么不离婚?每次都找借口说忘带离婚协议。”
陆晏深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拭掉她溢出眼角的泪:“南南,你真的想离吗?”
鼻头一酸,江南用力偏过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大概一分钟,她握拳狠狠捶了陆晏深一下,打在他不会感觉到疼的肱二头肌上,虽一言不发,却胜过千言万语。
陆晏深怔了片刻,如蒙大赦一般红了眼眶,伸手把人往怀里揽,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都是我的错,你心底的委屈,以后再也不会受了。”
江南埋在他的白衬衣里,无声地流泪。
其实根本忘不了一个自己真正爱过的人,说放下,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罢了,就像得了风湿病,天气晴朗没什么事,夜晚阴湿得揪着心疼。
她频繁地做着那段分开时的梦,难道真的是出于恐惧被他一枪蹦了吗?是出于恨他吗?或许不是,因为恨是爱的衍生物啊……恨去恨来都只因爱得太深刻太痛苦太不甘心罢了。
动过情,又怎么说放就放?
她欣然接受他那时候的不够在意,也欣然接受他在她说要离开时没有追上去的事实,所以她水泥封心,自那之后陆晏深这个人于她而言,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当生锈的心门再次被他手里的钥匙拧开的这一霎,轰然流泻而出的,是她不为人知的心事,是尘封已久的、不想再提及的痴心妄想。
陆晏深的衬衫很快就晕出了好大一块水泽,他从没像此刻这般慌乱,也从没像此刻这样六神无主,他甚至宁愿再被她拿剪刀捅一刀,也不想看见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