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联想起她先前的大胆作风,又问:“说说看,那些话本子里都讲了什么?”
柳眠笑得一脸神往,又带点小小的羞涩:“也没什么,就是书生与小姐相逢相知相许相……唔……那什么,大侠与妖女不打不相识,不顾世俗眼光冲破阻碍那什么。哎呀,就是那什么嘛!”
顾亭这下算是懂了,合着她的这些举止都是话本子里学来的,如此倒也难怪了。
不过爱看个话本子也没什么,于是便承诺她:“过两日我派人买了给你送过来。”
柳眠连忙为自己争取:“别过两日了,不如就明日吧!”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她的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甜,“眠儿就知道,世子最好了!”
如此这般毫不遮掩的直白吹捧,听得顾亭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受用感,面上却仍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歇了会儿,他依然如前夜那样,留下一句“你睡吧,自己起身穿衣,推门而出,没有留下来过夜。
柳眠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乐得不用与旁人分享床榻,心里想着明日就能送到手边的话本,睡得香甜极了。
这夜过后顾亭一连数日没有来过她房里,她一点也不着急,仍旧足不出户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早晨睡到自然醒,顾亭不来她也不用打扮,随意穿着寝衣,把长发拢到一起,开了门就有食盒放在门口,吃完饭开始看话本子,饿了又有饭送到门口,累了困了就往床上一躺,日子过得滋润幸福极了。
她这般表现,落在国公夫人陆氏和世子夫人杨氏眼里就是老实本分不作妖,垫得清楚自己的份量,对她又满意了几分。
不过顾亭不来她房里,她是不着急,有人会替她着急。
这日一早她尚在梦里,就听见有人敲她的门,说是陆氏唤她过去,让她梳洗收拾好马上动身。
陆氏约等于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悠闲生活追根究底都是来源于陆氏,于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得当,出门往陆氏院子里去。
她到时陆氏已经在用早膳,杨氏站在一旁服侍,动作看起来很熟练,想来是时常在这里立规矩的。
见她来了,陆氏摆摆手让杨氏先回去,杨氏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告辞回去了。
杨氏一走,陆氏也没与柳眠说什么,只凉凉地将她晾在一边,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去找李大夫过来,随后便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早食。
柳眠安静地等候在一旁,看不出一点惶恐急躁,老实本分到堪称木讷。
李大夫来的很快,一过来陆氏就让他给柳眠诊脉,柳眠没什么意见,顺从地伸出手腕。
李大夫给柳眠诊过脉,摸着山羊胡思索片刻,言道:“这位姑娘身体无恙,十分康泰,请夫人安心。”
陆氏莞尔:“这就好,往后姑娘的身子也要劳烦李大夫多看顾一二。”说完便让人包了封银子,送李大夫回去。
其实陆氏早食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屏退了众人,只留柳眠一个人在屋里说话。
“算起来你抬房也有十余日了,你自己说说,世子到你房中来过几回?”这时的陆氏少了几分此前所见的和蔼,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精明,“我为何让你服侍世子,想来你也该知道,不得宠的通房是个什么下场自不必我来说,往后你若还是不中用,留不住世子,城外庄子上倒还缺个烧火的丫鬟。”
柳眠只低着头,“唯唯诺诺”应了声:“是。”
陆氏又道:“今夜我会让世子过来,该如何做,你自己也要放聪明一点。罢了,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若是肚子争气,早些怀个孩子,我便做主给你抬个姨娘,这往后的日子也好有个倚仗。”
“眠儿知道了。”柳眠仍低着头,看起来乖顺听话极了。
陆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看着柳眠依然木木呆呆的反应,险些要怀疑自己给顾亭选了个这种性子的通房究竟是对是错,但是看着她那张娇艳妩媚的面孔,陆氏又多了几分信心,随后赏了些胭脂水粉,便让她回去了。
想来陆氏说的话还是管用的,这日临近傍晚,顾亭果然来了。
又是一桌比平日丰盛不少的晚食,柳眠起先没有动筷,只幽幽地看着顾亭吃,反而闹得顾亭不大习惯。
“怎么?这么好看?”他淡淡地道,又指指碗筷让她吃起来。
柳眠咬咬下唇,看似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敢问世子,可是眠儿服侍得不好?”
顾亭夹菜的动作稍顿,面色不变:“怎么说?”
“否则世子为何这么多日都不来眠儿屋里?”柳眠选择了打直球,颇有一番刨根问底的架势,“世子可是已经厌弃了眠儿?”
顾亭轻轻哼笑了一下:“没有,你别多心。”
柳眠依旧垂着眸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
顾亭也不怪她,反而破天荒解释了几句:“前几日有公务在身,没有这份闲心,今日才刚忙完。”
柳眠这才眉眼放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瞧住顾亭:“当真?”
顾亭伸过手来轻轻勾起她下巴,不答反问:“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柳眠忽地站起身来,走到顾亭身后环住他脖颈,将自己整个的贴在他后背上,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世子肯给,就有。今日夫人让眠儿早些怀个孩子,世子肯给么?”
第17章 第二位国公世子
17
顾亭虽没有推开柳眠,却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你该知道自己的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柳眠微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才停下来:“可眠儿的本分不就是给世子生个孩子么?夫人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对眠儿说的呀!”
这下轮到顾亭愣怔了,确实,本就是为了子嗣才有的她,她这么说也没错。
柳眠续道:“眠儿早就想过了,有了孩子,肯定是要抱去给主母养的。至于眠儿自己呢,顶天了就是抬个姨娘,给人做小嘛,早就有这个觉悟。若是犯了错,好些还能发配到庄子上颐养天年,差些,估计也就没什么活头儿了。”
上回见她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顾亭还以为她生性活泼大胆,从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此时却又听柳眠笑道:“所以呀,眠儿宁愿什么也不要想,快活一天是一天,世子觉得呢?”
顾亭沉默良久,忽道:“听你这意思,你原是不愿意的?既不愿意,想必母亲也不会强人所难,却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为何又会走到这一步呢?”柳眠喃喃,声音飘忽,仿佛是陷入了回忆,“或许……当时是想着能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吧。”
她说着似是恍然大悟:“当年多少名门贵女争都争不来的夫婿,却被眠儿给捡了漏高攀上了,恐怕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迷失吧。”
顾亭张了张嘴,却发现话都被她说尽,自己已无话可说,便只道:“你心里知道就好。”
柳眠轻轻一笑:“如世子所愿。”话音未落,便松开了环住顾亭脖颈的双臂,人尚未退开,却被一对铁一般的臂膀捞了过去,随后整个人都跌进不算柔软的怀里。
“既如此,那便给你个孩子。”
今日的他比上回多了几分野性,掐着柳眠的腰在椅子上折腾完,又去床榻上折腾,而且破天荒的半夜没有离开,头一回在柳眠这里留宿到天明。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夜里累着了,没有心力再去换一处地方睡觉。
这夜过后,顾亭就维持着隔两日来她这里一次的频率,有时留宿,有时夜里折腾完就走,柳眠均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唯有手里的话本子看完了,会要求顾亭派人去搜罗新的话本子。当然这都是顾亭一句话的事。
她依然每日里足不出户,除了服侍顾亭,就是窝在自己屋里看话本,老实本分极了,根本就不需要杨氏费心对付拿捏。
如此约莫过了两个多月,气候入了冬,外头已经落过了两场雪,铺满了层层叠叠的枝桠,雪地里有人走过,一脚一个印子嘎吱作响,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又被新雪覆盖了。
柳眠畏寒,更不愿意踏出屋子半步。
因顾亭时常过来,她屋里炭火不缺,给府里主子们做衣裳的时候,陆氏也顺带给她做了两件,过冬御寒足够了。
这夜顾亭在柳眠这儿餍足以后,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看起来是准备留宿了,睡前他捏了捏柳眠的手问:“过两日我有五日休沐,预备带母亲和菀菀去城外庄子上住几天,你想跟去么?”
杨氏闺名唤作杨莞,这还是顾亭头一次在柳眠面前提起杨氏,听这称呼就知道他们两人感情不错,并没有因为杨氏隐瞒自己无法生育的事情而生出嫌隙。
这男人可真是好命,左边贤妻,右边美妾,还家宅安宁,好事都被他占尽了,柳眠暗自腹诽,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不温不火下去了,这次去庄子上倒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