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空间小,听筒的声音传出来很清晰。
“什么东西?”
对方咯咯笑,“姐姐是贵人多忘事。”
“你说你要回去加班,草图不拿走吗?”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谢谢你,小猴子。”
车子在路口掉头,往回走。
“新人?”
“今天刚来的,方敏清在古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对方叫侯鑫,大四实习。郑月昭觉得小伙儿有灵性,就留下来。
成恒宇没对此发表什么,侯鑫笑着将文件拿到车前来时,成恒宇的视线多停留两秒,侯鑫与其对视一眼。
很恐怖,像和老师提问前的死亡对视。
他到嘴边的玩笑话收了回去,招手:“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小猴子。”
“这么喜欢别人叫你姐姐?”
“还行。”她玩笑道:“你也可以叫。”
回家后,各自洗完澡默契坐到客厅,郑月昭拿了可乐,摇晃几下后拧开。
气泡的滋啦声悦耳,轻快。
郑月昭和童知茜分享投资人的鼓励时,童知茜问:【你这是典型的舍近求远,为什么就不能找成恒宇呢?】
当事人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
为什么?
也许觉得感情是摇摇欲坠的积木,再叠加事业上去,必然会倒。她开不了这个口,像讨债人。
她以为实质性进展是拉近感情的最有效距离,在她刚去古镇那两日好像是这样。后来,她只觉得两颗心并未靠近,反倒越来越远。
像现在,两人共坐沙发,彼此沉浸自己的世界,是两个平行世界。
童知茜劝她,【拉近彼此关系的方式,有一种叫互相麻烦,也是互相牵绊。】
【感情应该是纯粹的,不混杂利益。】
【离婚的时候还要财产切割,是你不找他投资就感情纯粹?夫妻之间的关系,是感情和利益的交织。他是你自己挑选的家人,你有难处,他不可能不忙。】
童知茜以前没觉得她轴,怎么就钻起这种不必要的牛角尖来?
既然从商,不能掺杂过多情绪,如何得益,就如何快准稳出手。
可乐瓶的气泡消弭,安静地像气泡声是她的幻觉。
究竟怎么样才是对的,如果没有情绪,唯钱看齐,是金钱里浸泡的腐朽味。她创业是为了梦想,是情怀,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可资金与情怀,一定是对立面吗?
郑月昭偏头,“你在投资的时候,看中什么?”
“盈利。”
没有哪个投资人抱着打水漂的心思做事。
“你是哪种类型投资者。”
“持有型。”持有型投资者具有更长期的投资观念,以高质量投资资产并长期持有可以获得更好的回报。
她话中有话,成恒宇问:“想拉投资?”
“有这个想法。”
郑月昭不想多聊,将可乐给他:“喝吗?”
成恒宇欲言又止,她有意错开话题,他不再主动询问。
成恒宇其实是想问她,项目准备如何,需不需要他帮忙给意见。但郑月昭闭口不谈,他想帮一把也无从下手。
成恒宇问她,明天准备做什么。
明天周三,项目经理让磋商的各个代表实地勘查。“明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郑月昭伸手摸他的脸,“明天下班后给你放假,做回单身男人,可好?”
——
郑月昭提前实地考察过,这次再来,更多是带侯鑫磨练,他还没出社会,很学生气息。拿着笔纸记录一切数据,在竞争者面前脱口而出自家方案。
好在郑月昭反应快,截断他的话。
郑月昭瞪他一眼,侯鑫反应过来,紧闭上嘴。
此趟的意图,是为了观察竞争方,兴许能从细节发现他们的设计思路。磋商竞争方有四个,其中一个是泛山水。
像这种小项目,泛山水看不上的,他们参与倒让郑月昭意外。在泛山水五年,几个细节便让她猜中方案团队的设计思路,嘴角悄然漾起弧度。
结束后,她给童知茜发消息:【我觉得这次赢面很大!】
童知茜去了釜山,在服饰厂闷了一天,刚躺床上。【怎么说?】
她分析竞争者的优劣,目前强有力的竞争者是泛山水。其他都是中小型企业。
当时看到磋商文件出来,惊讶又欣喜。文件上有一则——本项目执行促进中小型企业发展政策(监狱企业、残疾人福利性企业视同小微企业)等政府采购政策。
那时她发给童知茜。
童知茜:【成恒宇对你真好。】
言下之意,是他开的后门。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郑月昭会翻脸拉黑。【这话就没意思了……】
童知茜知道她想靠自己,后觉话说错,忙哄她:【呸,今天太累,说话没过脑。我马上要去首尔,想要什么礼物,我的昭宝。】
郑月昭:【也许是他给我的机会,但这么多中小企业,能不能脱颖而出是靠实力。】
他也许是为了她,他不能永远为她铺路,让她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磋商事,她和他避而不谈,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成恒宇心如明镜,但只要不拿到明面说,就当他不知道。
实地勘察结束后,要去成拓拿文件。郑月昭不想上去,坐在大厅休息区等侯鑫。
她坐在那儿,掩盖不住的气质,谁能不注意到,没过几分钟,成恒宇问:【在楼下?】
到这个地步,她再掩盖就很假了。
【嗯。我们参加了这次磋商,过来拿文件。】
成恒宇让她上来,郑月昭回绝。她来的身份不同,一旁还有其他公司的磋商团队。如果上去找他,那她是以什么身份去?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侯鑫下来,反倒等到李佳瑶。李佳瑶出了电梯就看到她,热情打招呼,好像两人是很亲密的关系。
“昭昭,好久不见,刚刚之宇哥说你在下面,让你上去办公室,你怎么不上去?”
第23章
李佳瑶是总经理, 不会亲自跟这个项目。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郑月昭不知。
她邀郑月昭喝咖啡。
“好。”
郑月昭给侯鑫发消息,让他自己回。
她们坐在露天咖啡馆, 是上次她邀项目经理的那家, 同一个位置。郑月昭笑了声, 抬起咖啡。
李佳瑶没问她笑什么, “怎么样这次?”
“还行,尽全力了。”
“那希望你这次可以有好收获。”
“借你吉言。”
沉默, 在此刻是较劲。郑月昭懒得理她, 垂眸反思设计图的优化点, 花园里的植物有没有更高性价比的选择
李佳瑶先开口:“你不问我去找之宇做什么吗?”
“如果是重要的事, 他会主动说。”如果不是,说明不值一提。
李佳瑶笑了声, “我拜托他给我留两张票,赫斯维克在中国的首展, 门票太难拿到, 所以只能动用旧情, 欠点人情债。”
旧情两个字, 耐人寻味。
李佳瑶继续说:“大学时候, 他对工业风建筑很痴迷,一有空就跑去南非看zeitz博物馆?我问他会不会带你去看展,他说你喜欢西扎,不喜欢赫斯维克的风格。”
郑月昭以为,围绕西扎相谈甚欢,是因为他也喜欢。
原来, 他喜欢赫斯维克。
李佳瑶说了很多,围绕他对建筑学的痴迷, 对工业风设计的狂热,大学时期,他对建筑设计的野心皆化作是眼底闪烁的光。
她说的这些,郑月昭从没见过。郑月昭见过的他,只剩沉稳,强大。
郑月昭适时打断她,“如果你请我喝咖啡,是为了让我了解成恒宇的过去,谢谢你。如果是企图借此挑拨关系,很遗憾,你做不到。”
李佳瑶笑吟吟说:“那不一定。”
郑月昭看了眼时间,“让我猜猜你对我的敌意为什么这么大。”
李佳瑶挑眉,拭目以待。
“是因为恨我夺你所爱吗,不尽然,你没多喜欢他。”
“你只是心里不平衡,觉得凭什么人生这么不公平,凭什么你受尽委屈,吃尽苦头努力站到山顶,却发现我从出生就站在山顶。毫无阻力享受一切,得到你曾经遥遥相望的那个人。”
李佳瑶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好掩盖下去。
“你结过婚,在纽约和董事会的男人在一起过,我猜是不正当手段上位正妻。后来,风水轮流转,你被踹了,所以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