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眼睁睁看着自己失控,无能为力。她想起一个电车难题,失控列车前面是两条轨道,一条上一群人,另一条上一个人,往哪边走?
她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那辆失控列车。
“无所谓,上头就上头,不上头怎么下头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哪般谁管?她不想纠结这事,喜欢就喜欢了。尽情享受当下就好,就算受伤,也是明天的事情。
童知茜倒在她的腿上,安静了下来。郑月昭感觉腿上落了什么,滚烫而湿热。
郑月昭不管什么分寸不分寸,心疼问:“渣男郭怎么了?”
童知茜现在的抱怨少了,她以前一坐下就和郑月昭吐槽他的恶劣行径,不知道何时开始三缄其口。
童知茜:“就是看到你结婚后,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年轻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可眼前人不是能结婚的人,她太清楚了,离开还是继续,想一下就心如刀绞。
郑月昭重重叹气,“他有什么好的,你清醒点,长痛不如短痛,实在狠不下心,我帮你。”
——
磋商谈判现场,是一局定生死的时候。三人团队就绪,谈判是磋商小组分别约见各方代表。
方敏清和侯鑫在场外等着,她一人进去。郑月昭对标书烂熟于心,针对对方提疑一一解答,展示优势。
第一次报价和第二次,她有在关注评标组委会的面部表情。郑月昭已经将利润压制最低,她觉得应该没有比她还低的团队了。
这个项目对她而言,站稳脚跟第一,利益第二。
方敏清看到人出来时,捏把汗。
评标一天和公示三天,意味着他们还要熬一星期。
方敏清通过各种细节揣测,推断她们稳了,“我打听了,其他团队进去时,评委只问了团队规模,方案大小,最后报价。”
“但是评委针对我们的方案追问了十分钟,意味着他们感兴趣。”
侯鑫赞同,“通常来说,他们见多了就觉得大差不差,没什么可问。如果让他们耳目一新,追问肯定是感兴趣。”
“昭姐姐,他们听到报价时,什么反应啊?”
郑月昭不是微表情解读专家,“看不出来。”
“不管,稳了稳了!刚刚我把设计图拿给我们老师看时,他还以为是我的作业,可以打九十分。”
侯鑫学老师的语气,另外两人被他逗得发笑。
她把方案给何云桦看过,何云桦很认可,所以她觉得,十拿九稳。
“999档海鲜自助,我请。”郑月昭起身拿包,侯鑫当真像猴子,上蹦下窜。“啊!早说啊,要早说中午就不吃饭了!”
这事结束后,她算是短暂放松了。手上还有一个项目,是度假村的规划图,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再完善一下方案即可。
郑月昭想到某人,这些日子似乎冷落了他。下班之际,她提前去等他。
成恒宇知道她来了,让秘书去接她,他在开会。
【还有一会儿,你先去办公室等我。】
【饿了吗?】
郑月昭想和他好好坐下吃一顿,修复一下感情,瓷器精美,但走近一看,细纹满布,不可忽视。
陈以阳将人带到办公室,一旁放着他的会议记录本和手机。他忙着给郑月昭泡茶水,随手一放。
茶水间的开水没了,陈以阳等了几分钟。差一步走进去时,听到熟悉铃声。
陈以阳心里一慌,快步进去,看到郑月昭远远站在落地窗处,他不经意咽口水。将茶水放在桌上时,动作急,屏幕洒上水,他忙滑了好久屏幕才关掉。
办公室没了突兀刺耳的铃声,恢复往日寂静,陈以阳鲜少慌乱,“抱歉,成夫人。”
郑月昭莞尔一笑,“道歉做什么。”
郑月昭眺望出去,夏日的夜暮迟临,远处太阳在高楼间下坠,橘红色的光影落在车道上,她想起一首歌,是梁博的日落大道。
车道的尽头,是红日紧贴路面,云层红透了,迷幻又浪漫。
以前她听这首歌,会希望有朝一日是她和爱人一起,爱人手执方向盘,带着她走向浪漫的日落大道。
回去的路上,郑月昭让司机放这首歌。
成恒宇没听过,她介绍这首歌。然后灼灼目光,赤诚看着成恒宇,“有人觉得和爱人白头是幸福,有人觉得黄昏下和爱人牵手散步是浪漫,可我觉得,爱人开着车,放着这首歌载我回家就是浪漫。”
成恒宇说好,下次他记心头了。
郑月昭敛眸,嘴角不明显的上勾,似讥讽。
郑月昭无端提起陈以阳,“我今天觉得,你的秘书找得真不错,人好看,工作尽职,贴心。”
陈以阳跟他五年了,工作上他们配合默契,成恒宇没开口,他便知会其意。为人处事,滴水不漏。
郑月昭偏头:“那你满意吗?”
成恒宇点头,又不解,“怎么,你的弟弟不够好?开始打陈以阳的主意?”
他伸手一揽,郑月昭入他怀。
郑月昭仰头,笑吟吟捏他的下巴,“怎么,吃醋?”
成恒宇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沉思一会儿问:“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
“周六,不谈工作好好放松一下,去看电影,看展?”
“你别偷告诉我结果,我要自己看。”
成恒宇问:“心里有结果吗?”
郑月昭:“不知道,我能做的都做了。策划书的每个字都彰显着我的野心和精力。不管结果好坏,无愧于心。”
——
公告出来时,她在和上次的投资者笑谈行业趣事。
投资者说她准备好后,可以再给次机会。郑月昭准备好了,介绍团队和市场的那番话,不久前刚说,她恍神一瞬,想起成恒宇。
投资人是华裔,叫Allen,他绅士,温柔,看得出是家教极好的人。和她对话时会一直看着她,给予适当肯定。
她看到消息时,中断对话,“不好意思,我看一则重要信息。”
方敏清发在群里的链接:【中标结果出来了】
侯鑫平时话很多,这时却没在群里附和。
郑月昭点开链接时,网速与她作对,不停转圈。她不停退出再进,另一只手在手心扣出月牙痕。
最后,她眼底的光彻底暗下去。
她的情绪骤降,Allen喝口咖啡,试探性问她,又提议下次。郑月昭深一口气,因情绪而流逝机会,她不允许。
她偏头,“抱歉,给我一分钟调整好情绪。”
她的内心在深海里倒腾,情绪是暴雨后被冲走的枯木。可她不能放任自流,拼凑起自己的声音,和Allen细谈项目。
Allen提前中断了谈话,“我整理好资料和数据,会立马反馈你答案。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以成为战略合作伙伴。”
Allen和她相握时,冰凉触感。
郑月昭回办公室,侯鑫收敛气息,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的玩笑。方敏清除了安慰话,别无其他。
野够的上方,乌云笼罩,闷热难当,空气燥热黏腻。
郑月昭提前回去,方敏清在身后给她拿伞,“昭昭姐,拿伞,一会儿肯定下雨。”
她给成恒宇发消息:【我先回,不用接我。】
成恒宇开完会后直奔家门,他前脚到家,后脚下起暴雨,纱幔被风席卷,狂舞。成恒宇默不作声,关窗,倒水。
郑月昭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盯着电视屏幕。
成恒宇想摸她的头,她偏头躲过,可视线仍旧不在他身上。
过了不知多久,电视剧的片尾曲放了两次,在最后一次满是遗憾,求而不得,宿命感很强的片尾曲里,郑月昭说:“我一直觉得我挺公私分明的,我以为你应该也一样。”
她的声音夹杂在音乐里,怎么就明显的失望和心寒?
她分明克制着,理智而冷静的在与他客观沟通。
“直到李佳瑶发消息给我,她跟我炫耀,说最后决策人是你,是你拦下了即将公布的中标单位,换成了泛山水,是吗?”
成恒宇没说话,该怎么解释,才能平复她的情绪?
郑月昭哂笑,“我说实地勘测那天,她怎么会去找你。”
“没有的事,一切是公平公正竞争。”
郑月昭想起上次别人问她,结婚值得吗,此刻觉得是笑话。她觉得值得的人,胳膊往外拐。
“其实你要是喜欢她,想和她结婚可以直接跟我说,现在离婚不是多大的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男人都这么贪心吗?”
“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你喜欢别人没关系,别让我知道。可任由她次次挑衅我,扰乱我的工作,有意思吗?我没有非你不可,反正这桩婚姻是假的,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喜欢她,离了娶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