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季林然拉走,去帮忙将新家的装饰画拿来挂好。是几幅在拍卖会上所得,她从纸箱里拿出来,帮忙拆开。成恒宇也被拉了过来。
谭佳域解释:“暖房聚会,画送来的时间太不凑巧了。我就想着,反正都在嘛,一起欣赏下。”其中一幅很大,妻子怀孕,谭佳域一个人搞不定,正好兄弟们都在。
拆到其中一幅,她顿了一秒,偏头问季林然:“这幅是......”
她心里有数,那点水平不至于上拍卖会。季林然接过,“哦,这是我上次和你说的日月熊,还记得吗?我喜欢他,看着他的画很治愈。”
她打算把日月熊的几幅小画挂到床头,拜托成恒宇拿上楼。成恒宇默不作声,拿了画上楼到卧室。垂眸之际,正好看到右下角的署名,他问谭佳域:“日月熊真实身份是谁?”
谭佳域接过画,“不知道,捂得严实,不知男女。管他呢,作品可以就行。”
郑月昭帮人收拾好后,四处寻成恒宇的身影。他没上牌桌,也没和人喝酒,泳池前院都没有人,寻了好久才发现他躲在三楼陪季林然侄女搭乐高。郑月昭坐到他们旁,成恒宇看她,目光不带温度。
他陪着人搭了一半,耐心告罄。小姑娘也没太大耐心,一会儿搭积木,一会儿趴地上滑汽车,电视上放着动画片,时不时定住看电视。
郑月昭铺开说明书,图案是一盒花束礼盒。一大一小才把叶子整合拼在一起。
郑月昭对照着找零件,“这点耐心,以后真有小孩了,能陪着哄着吗?”
成恒宇放下手机,就这么看着她。他想起,最开始的她会开诚布公的聊,平铺直叙指出问题在哪儿,诚心诚意解决。而如今,她轻飘飘铺个台阶,下不下随他。
他错过了赤忱率真的她。
他什么都没说,加入拼积木的行列,是无声的下台阶。
成年人的方式,就连生气和消气,都充满体面。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伸出手和好,对方无视,她可以故作抬手,示意只是想摸头发而已。
回家路上一路无言。
黑暗卧室里激烈的冲撞,空调的闷热和肌肤紧贴的黏腻。她以为他会重提,她好好道个歉,彻底翻篇。
可他没有,他冷峻着脸,眼里是柔情,欲望,和气焰。她不知怎么哄,想粉饰太平却发现,她也没有再提此事的勇气。心照不宣的,那句话偏是血淋淋的现实。
兴许朝夕相处久了,激素作祟,腾升一个个易碎肥皂泡,让这个家看起来梦幻,幸福,美好。所以没人提这桩婚姻的本质,把生活当作剧目,演着演着就当真了,等导演喊咔了再说。
否则,就沉浸式体验。
第36章
兴许是她的愧疚, 郑月昭提前下班去等他。她买了电影票,邀他一起。他们至今没有约会过,唯一看过演奏会, 冷战期不算约会。
想了很久, 最终决定看电影调情。特意选在公司不远处, 可以走路去, 牵着手过红绿灯,是她的小心机。
其实只要她想, 他们之间能更快速升温, 她多得是弯弯道道的恋爱锦囊。看电影, 是低等次的调情方式。只是先前的事, 让她懒于积极主动。
他拎包,她走一旁。两人都不是喜欢在公共场合过于亲密的人, 尤其是成恒宇的地盘,更得稳妥。
他们刚走出自动门, 一个带眼镜, 腋下夹公文包的男人上前。看着不大, 像大学生创业。郑月昭愣了瞬,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
对方紧赶慢赶在拜托成恒宇, “拜托了成总,能不能再给我们个机会,我们的钢材韧性好,材质均匀,性价比是全行业最高的。我们的智能化技术也是成熟的,可以用物联网和云技术对厂房内部环境进行实时监控和智能管理。”
成恒宇拉着她, 越走越快,停在斑马线上, “钢材厂商已经签订,你和我说并没有用。有这个耐心不如用到研究如何打好基础上。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不要跟着我。”
绿灯亮,他牵着人大步向前。
郑月昭回头看了眼,对方垂着头转身,将文件放进公文包里,拿衣袖u擦眼镜。成恒宇问:“动恻隐之心了?”
只言片语中,她大概了解到,这个公司起先是传统业,在转型初期,破釜沉舟的心态,成拓的项目决定他们公司未来。看样子失败了,她看着人消失在车流人群中,能切身体会他的情绪。
成恒宇简单解释,项目是公开招标,而他们投的是废标。虽说转型后,跃跃一试,但相应文件未按文件格式填写报价表,说明和备注。因这种基本问题而错失机会,对方不甘心,三番五次找上门。
他第一次找到成恒宇时,成恒宇就问了一嘴项目经理,得知原因后没理人。这是第三次磨人。
难怪他一见人就面露不耐,缠人三次还是在路口给了回复,他这人,心硬又不完全硬。
郑月昭:“同为底层创业者,看到他垂头丧气转身,不共情是不可能的。”
“蛋糕就那么大,想占一席之地分蛋糕,要有普通人没有的魄力,承受力和迅速出击的能力。他们还年轻,才刚开始,有得弯路走。”
郑月昭不解,“那为什么不点拨提醒呢,又或者再给一次机会,让他们少走弯路。”辛苦那么久,跌在起跑线,肯定难以接受。
年轻人初出社会,意气风发想接过时代旗帜,他们的血液沸腾滚烫,精力无限旺盛,敢想敢做,缺的是经验。
她能想象,为了这个项目,他们熬了很多夜,改了无数版方案,无论如何要拿出最优秀的作品。
他说:“无数个路口,咖啡馆,餐厅,夜总会。这么多年,你说我遇到过多少次?我都心软,都再给次机会,这公平吗?”他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机会擦肩而过是理所应当,等他们厚积薄发,有的是机会。
是实话,郑月昭无力辩驳。如果每个人都鼓起勇气,厚着脸面拦截甲方,但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无论再多关系户,人脉在前,最后决策靠的仍是作品,时间长河里,是好作品被水流冲刷,却锃亮。
电影是她选的,一部爱情片。郑月昭看得津津有味,偏头一看,人睡着了。郑月昭伸手想将人摇醒,人先一步将头靠在她的身上。想起他刚大病初愈,肺炎才好没多久,算了,让他睡吧。
是一部挚爱分手参加对方婚礼的电影,看到动情之处,她眼鼻一酸,憋着。但导演要的就是观众痛哭流涕,宏大又悲凉的弦乐奏起,情侣回忆像走马灯。
她根本忍不住大颗大颗泪往下滑,成恒宇被她抽泣时一动一动的肩膀晃醒。他抬眼一看,哭成泪人儿了。她的包在他的另一侧,寻纸巾给她,“看个电影都能哭,你能争点气吗?”
熟了后,成恒宇说话不像最开始那般客气疏离,该损她时不嘴软。
扫兴人落她眼底,惹得心烦。她推开他,不让他贴着自己。成恒宇耍赖皮,偏将头靠着肩膀。他看不进去这类情情.爱爱的片子,屏幕荧光昏暗,他借着光,低头翻腾爆米花。
郑月昭懒得理他,只是在他喂到嘴边时,她张嘴。他持续地找,第三四颗喂到她嘴里,焦糖裹满爆米花,一口咬下去又甜又脆,她反应过来了。偷偷勾起嘴角,漾起笑。
出了电影院,她故意问他电影讲什么?
成恒宇答得流畅,郑月昭瞪他,“什么时候搜的?”
“进电影院以前。”
眼下人流量大,从往出口涌,他护着她,心想下次还是包场好,不然想做什么都得克制着,忍耐着。刚才靠着她,她的羽绒服脱下来,里面是衬衣,傲人的曲线将扣子撑得稍有点开。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场所不对,只能转移注意力分散那团火。
郑月昭问:“你喜欢看什么,下次我选你喜欢的片?”
“下次在家看,以后我们换套大点的房子,装个影音室。”
“你还没回答我,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
“除了谍战片,抗日神剧!”
十二月的风像刮刀子,他将她的羽绒服拉好,从头到脚裹着,帽子也给她套起来。“我喜欢看科幻片。”
“哦对,我想起来了,李佳瑶说你喜欢天文。”
成恒宇笑说:“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可不嘛,我老公的爱好是从别的女人那听来的,能不酸。”她一扭身,不让人搂着。
成恒宇用力,她根本挣脱不开。
十二月的庆江,天永远是白茫茫一片,风吹时,刺骨的寒。从电影院出来的路上,是对面公园的音乐节结束。人群熙来攘往,他将人搂着往停车场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