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将人拉进怀抱，抚摸她的头让她落泪。
她只是缺了个发泄口，他多少明白。她二十八才开始吃别人初入职场遇到的苦，一次两次可以自我排解，久了总会像没有及时焚烧的垃圾堆。
他就那么抱着她，不说话，轻轻拍她。直到声音渐弱，她趴在肩头睡着了。
成恒宇将人抱去床上，轻手轻脚换睡衣，比那晚她的动作轻柔得多。她那晚的粗鲁，骂他的话，他是记得的。熟睡还紧皱眉头，眼底一片乌青色，他心想，算了，不和你计较。
她睡得早，醒来是午夜三点。她被肚子痛醒的，梦到经期血流一地，怎么都止不住。醒来发现，暖流涌动。
她开了夜灯去卫生间，发现脸上的妆仍在，埋怨成恒宇只知道换睡衣，不会给她卸妆。折腾半晌，她去寻布洛芬。家里的医药箱，只有布洛芬日期是新鲜的，不过被成恒宇吃了。
无法，她只能咬着牙回床上。成恒宇半梦半醒，夜灯没关，看她难受的样子，他醒了几分，问她怎么的。郑月昭没好气，踹他一脚，跟猫挠似的，“你把我的布洛芬吃了，就留个空盒子？”
没有布洛芬的她，被抽走半条命。
成恒宇开了他那侧的夜灯，她已经痛得冒虚汗，“去医院。”
水逆，这个还没好，那个又倒下。成恒宇觉得哪天要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了。
她走不动，从房间到客厅的距离，她就呼吸困难，反胃想吐，站着缓了两秒，直奔卫生间。她没命走路，摆手：“我不去，躺会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成恒宇无法，将人抱回床上，出门找药店。凌晨三点的街，寂静，空旷。不似二十四便利店，他寻了几条街，没找到一家。心挂记床上的人，驱车掉头回家。
学着网上，揉肚子，拿暖宝宝。她痛苦地哼哼唧唧，成恒宇心想，明天就把冰箱里所有饮料冰块丢了。夜里四点，电话响起，他悄声退出去，下楼开门。
谭佳域黑着脸，将袋子丢给他，“你真行，大半夜骚扰我！”
成恒宇驱车回家时，给他打电话，他想着谭佳域老婆应该有备这类药，毫不心软地夺命连环call，将人喊了来。“小点声，她在睡。”
第35章
谭佳域哪见过他这幅模样, 低声玩笑：“没看出来，你真喜欢上了？”
这个年纪谈喜欢二字，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和幼稚, 他不愿与人细聊, 下逐客令。
谭佳域嫌他心狠, 半夜三更给他送来药, 水都不给倒。成恒宇将人引去吧台，倒水, 推至眼前, 示意喝完赶紧走。谭佳域小口喝, 故意拖着, 不断审视他。
谭佳域太好奇了，他的心房一向紧闭, 这么快就让人走进去了？
作为朋友见证过他的恋爱历史，对前任好, 是钱堆砌的好, 连问候都是漫不经心。电话里挂记对方吃药没, 哄着对方乖乖的, 说一会儿就来看她, 实际上眼不离牌，分明全身心都在牌桌上。
对每任都好，大方舍得，礼物都是十几万打底，要资源要人脉，不过分他都会应, 温柔体贴，情绪稳定。对方作, 吃醋，逾矩，他都情绪稳定哄着，好似认真在谈。但分手时抽身极快，任由对方哭着闹着求复合，甚至晒出自残照恐吓，他愣是没眨一下眼。
他做什么事都是这样，迷惑性极强，看似动情用心，根本看不出内心深处想什么。
他眼风一扫，谭佳域闭嘴，放下杯子：“得，我不问。周六记得来暖房，带上老婆。”他走了两步，回头嘱咐人将好酒带上。
送完人，他上去照顾郑月昭。
郑月昭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下腹部像钝刀子刮。痛得难受时，她紧拽他的手，闷哼。
成恒宇埋怨：“让你别喝冰水，别光脚，别湿发，不听的后果就是这样。”他想起上次在医院，医生建议她泡脚，说她气虚宫寒，看来该寻中医给她看看。
周六，郑月昭满血复活，亲自去花店挑花。成恒宇停好车落她一步，她蹲在花店门前选搭配，十一月已是冬寒，她穿的呢子衣，下摆落在地上。
成恒宇有洁癖，将下摆拎起，等她起身后给她拍了拍，郑月昭示意他：“付钱。”
她已经心安理得等着他买单，成恒宇的卡早就绑在她的软件上，他没说什么，乖乖结账。往车的方向走，他捧着花，郑月昭：“是满天星搭玫瑰好看，还是我搭这个好看？”
她选的卡布奇诺搭巧克力泡泡，偏复古，淡粉色搭干枯玫瑰红。
成恒宇想起谭佳域说，女人都记仇，如果哪一点没做好，她们能翻一辈子旧账。
陈以阳事无巨细安排他的行程，过于繁忙，他总归会忘记很多琐事。尤其刚结婚时，他也没有真切感，下班后坐后排一闭眼，忘得一干二净。陈以阳帮他记着，也会叮嘱司机接她。
送花也是，是他随意买的玫瑰，她的反应让他误以为她是喜欢的，让陈以阳订花时会特意提醒要这类花。
人情世故，陈以阳替他处理得游刃有余，他省心挺好。所以这事，无论他怎么解释，没上心是事实。
他的审美，确实也看不上满天星搭玫瑰，当初花束就没真正入他眼过，更未走心，他怎么会在意好看与否。
他仔细看了看手捧花：“你搭的好看。”
她以为不介意了，可说出来时察觉到并没有，当时她觉得更多是气自己，熟龄女人居然还怀揣小女生心思，怦然心动，期待，心系他，这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后来她复盘很久，怎么轻而易举落入温柔陷阱，总结后避坑。有童知茜的前车之鉴，对他的捉摸不透，关系的不稳定，桩桩件件，让她警觉。后来，她真的在心上设警戒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以贪恋，心不能。
——
谭佳域的新窝是市中心的三层小洋房，前庭是一百平的小花园，后院是泳池。他说要备孕，准备要一儿一女，先换个大点的房子，把其中一层都给小朋友留着。
谭佳域行动力极强，一年后，房子成了。而暖房派对的另一好消息，是向大家宣布新身份。众人皆呼可以啊，能瞒啊，竟然瞒了足足三月。
郑月昭一手拿香槟，视线落在她的小腹，季林然很瘦，看不出来。这种感觉很奇妙，这是第一个离她生活圈很近的孕育喜事。
她的高中同学来自七大洲四大洋，都忙着拼事业，重返大学，享受人生，偶尔上ins，能看到他们沐浴阳光下，拿着香槟，着比基尼跳舞。
多美好啊。
反观她的大学同学，朋友圈里有发结婚链接，晒娃，离婚，甚至二婚。晒生活琐事，偶尔情绪失控朋友圈小作文控诉，吐槽丧偶式婚姻，又或者是美颜磨皮拉满的照片，隐约能看出旧面貌，岁月无情，母性光辉溢出来。
她无法评价孰是孰非，都是别人的人生，要走的路，习的课题。
而她，游离在每种生活之外。
他们十指紧扣，举着香槟上前恭贺。不知是滤镜还是怎么，郑月昭再看她的笑，总觉得慈爱。白应淮和郭绪为不知从哪里蹦出来，酒杯全碰在一起，清脆响亮。
白应淮调侃两人，“听说你某天晚上抽风了，让谭佳域半夜四点给你送布洛芬？你痛风？”他的发喷满发胶，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郑月昭以为他在街上买的，又或者是配送来的，没多过问。下意识看向他，掩盖不住的意外：“真的假的？”
他喝了口酒，掩饰难为情。
郑月昭在，损友没开太过的玩笑。
郭绪为笑着说：“人结婚了，你以为跟我俩一样？”他撞成恒宇肩膀，“谭佳域有好消息了，你们呢？准备要几个？”
成恒宇不理他们，搂紧她往室内走。
过了一会儿，郑月昭以为这茬过了，他突然问：“喜欢小孩吗？”他的视线落在季林然的侄女身上，穿着厚厚棉服，扎着两个小揪揪，目测四五岁，她拿着气球，乖乖牵着季林然的手。
屋内的悬挂吊灯，光的纹路波光粼粼，侧面照过来，她的视线里多了光斑，看他的目光，是柔和，艳羡和期盼吗？
那一刻她有些思绪不清，复杂，隐约听着骨传导来的声音：“喜欢吧，不过出生在契约婚姻里，是作孽。”
她说话向来抹蜜，这般淬毒不是她有意而为。说完后，她是恍惚的，翕动嘴唇想解释，很无力，彼此清楚是实话。唯独这件事，她无法哄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