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昭一直不解,他爱银河,却不能明白她爱的落日,是为什么?
她想,等和他一起感受时,兴许能明了。
她拢回神来,发现每一次抽离时,最后都会以‘没有以后’而终止。
她把手机还给他,让他隔空。苏淳安抿了抿唇,垂头操作。她刚才短暂的落寞,惆怅和遗憾,尽落他的眼底,他不知,她自己知不知道。
苏淳安心想,应该还要很久,才能明目张胆表明心意。
——
短暂旅途回来后,她带了很多特产,好友,工作室伙伴,家人及他的家人。
特产给他的那天,是他们在民政局碰头。此前签过很多协议,财产分割,实际上她创业是负债累累,是他亏损。他转移几套房产和成拓的适当股权给她,郑月昭本几番拒绝,最后友人和律师的劝解下,她签下字。
童知茜感叹:“离个婚,摇身一变成富婆了。”
她有父母给的商铺,在成拓的股权面前,反而商铺成了不值一提。
当真走到民政局时,她想起那份沉甸甸的协议,突然就觉得步伐很沉重。
那天下着暴雨,她穿的白裤子,裤脚溅了很多泥点,看到她烦躁闹心。成恒宇问她要不要就近买条裤子,她只瞥了眼,“赌错了,该的。”天气预报显示暴雨,她抬眼只看到晴空万里,她选择赌一把,相信自己看到的。
眼下这番话,听着有种别有深意,成恒宇没应话。
他们轻车熟路,带上该带的证件,排队。
郑月昭和他并排坐,却相顾无言。
郑妈来了电话,语气着急,说郑爸听说她执意离婚,气得昏过去,让她赶紧回来。成恒宇的目光落过来,她与其对视,话是朝电话那头安排,抚顺郑妈情绪,有条不紊指挥妈妈。
她临挂电话时,说:“等我离婚签好字就来。”
成恒宇笑了声,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再抬眼看她,她真的成长不少,沉稳了,遇事能先稳住情绪。
郑月昭不解的问他笑什么,成恒宇没答。机械女音叫号,打断一切,轮到他们了。
在签字那刻,她顿笔了很久,手腕僵持空中,最后有些发抖。工作人员劝导:“没想好就不要签字。”她见过太多在最后一笔前后悔的人,劝解是她的职业习惯。
郑月昭眨眼,狠心签下。
成恒宇是看她落笔后,微不可察地轻叹,快速划下名字。
出了民政局时,放晴了。他要回公司,她喊住人,让他去车里拿特产。
在他拿了东西转身走后,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很明确感受到不舍,是他们若有似无的牵连断了,此后,在人头攒动中,他们再见,应该只是目光短暂相碰,再不着痕迹地移开。
她回家了,带着结果一起。很熟悉的场景,上一次经历是离职创业,再上一次是私自申请庆大。
“郑月昭,你这么自私,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
“你这个德行,随了谁?”
“好人家你看不上,要自己出去闯,闯出什么了?劈头盖脸的辱骂,那网上是怎么骂你的,我一把年纪,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因为什么?”
“还在作,还不死心,是每一次都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随之砸来的是沙发上的缎面枕头,方枕的垂穗丝险些落她的眼里。她捡起来拍了拍,放回沙发上,“爸,我今年二十九了,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成年人交谈?”
“我和他的事,就由我们自己解决,你们两家父母,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好不好?”
“您再放一放,让我再自由些。无论社会如何,酸甜苦辣我都甘愿。”
郑月昭从未这般心狠过,她知道她转身一走,使得她和父母的关系再次陷入僵局,不过没关系,不破不立,总归会寻到两全的办法。
她回到办公室,二楼静悄悄,她的脚步越放越慢,狐疑看着空空如也的工位。
下一秒,是礼花枪砰一声,她身躯一阵,抬眼看半空,是彩带,五彩缤纷的纸片,彩带缠绕在她的身上,她笑着看向周遭的人。
侯鑫浮夸地拿着锣,浑厚带余音,“今天我们相聚在此,都暂放手中事务,是为了庆祝郑月昭女士,恢复单身身份。”
是热烈掌声和欢呼声。
郑月昭突然就热泪盈眶了,笑着任由他们捧着小蛋糕到面前,让她吹蜡烛。
工作室的温情,和回家后小别墅的爱意,将她的失落,感伤,愁绪统统拂开。她们尽情的喝,尽情的唱,尽情的舞。
趁着郑月昭去厕所,童知茜醉得趴在何芸桦的肩,“我还以为他们有转机,不会离婚呢。”
何芸桦的眼眸敛醉意,音色却是清醒的,“你相信我的眼力。”
她抬头,有些结巴:“都、都离了,还什么可能?”
何芸桦掰正她的脸,“我们打赌,他们会复婚。”
“我觉得不会。”比起何芸桦,她起码认识成恒宇,至今没有挽回过,谈什么复婚。
“赌注是什么?”何芸桦觉得她天生继承了生理学父亲的基因,好赌,“要赌就赌大的。”
童知茜趴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
何芸桦笑说:“赌得这么大,不怕血本无归?”
“人生都是一场豪赌,这算什么!”
她说,只要郑月昭和成恒宇复婚,她就把这五年她的心血拱手相让,是三个大型服装厂,供应了购物平台一半的货。
何芸桦若输了,将三人现居别墅转移给她。
郑月昭若知道两人背着她赌这么大,定要张牙舞爪挠上去,直至分一杯羹。
第49章
自打苏淳安知道后, 出现得越发频繁,时常带着下午茶到工作室,再捧上她常喝的口味凑到人面前, “少糖, 加冰。”
郑月昭瞥他眼, 道谢。
苏淳安知道她在忙, 没凑上来。围观侯鑫做景观模型,借机向他打探离异女生的心情, 他在院子里, 蹲着刷泡沫板颜色, “想追我们郑总?”
他从未遮掩过,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也背着郑月昭调侃过。苏淳安给他递颜料, “是。”所以要投其所好,有计谋有策略。
侯鑫和郑月昭的接触只在工作和浅显生活面, 他了解得不一定比苏淳安深。他迷茫抬眼, “昭姐不好追。”
苏淳安知道, 愣头青的穷追猛打不可取, 他要渗透进她的心头, 防不胜防。“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如何。”
她一如往常,并无半点失意。若认真说,她比以前更严厉,更果断。上次他将市面上植物品种对照组给她时,粗心写错价格, 被她一顿批评。
以前沉浸在甜蜜爱情里,从没有过半句重话。
这么一想, 他还是觉得不离婚更好。“姐夫哥挺好的,他们一直都很恩爱,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可以携手解决,但关系怎么就急剧下滑到离婚这步,我是没想明白。”
苏淳安看得出他们离婚并非纯粹感情破裂,但他不介意,感情是流动的,没有什么永恒不变。
苏淳安和她吃饭,小酌两杯,不记得是哪个话题让他提到父母,话题由此展开,回忆起他和父母在国内的往事。和他的父母短暂相处过,是真的开明,尊重子女,苏淳安和他们能像朋友聊琐事,彼此交换想法。
郑月昭羡慕,慢慢说了些许。
苏淳安建议:“上一代人的通病,是没什么共情能力,如果切身体会,比说服有效。”
让父母真正参与到她的生活?
她明面上乖巧,顺应父母。实际上她不会和父母交流生活琐事,无法将人当朋友。
自离婚后,家门锁换了,即便阿姨开门,但郑爸的态度冷然。
几次回家,郑爸无视她,刻意避开,没好脸色。她惆怅,无奈。哄一次就精疲力尽,她无精力再来第二次。
苏淳安所言,她回去后仔细斟酌。这事她没法和好友交流,好友都是单亲家庭,给不了意见。最后,她以工作室去农场团建,将父母邀请上。郑妈好说话,郑爸不理她,她则邀请爷爷奶奶一并。
郑月昭前一晚回家住,隔壁爷爷和自己爷爷在围棋厮杀,郑爷爷问她何时出发,提了,她只能顺路问了嘴,成爷爷想都没想便应下。再稀里糊涂的,成家爸妈爷奶都要去。
成妈说:“之宇不去,昭昭不用担心。”
郑月昭翕动嘴唇,一时不知说什么。成妈拉着她的手,“可能你们缘分浅,只能走到这儿。没关系,你还是我的宝贝女儿。”
她的嗓子一紧,垂眸看她的手:“谢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