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可真舍得下功夫。
然而他只会感到恶心。
“滚出去,”他淡淡道,“再靠近,我就削掉你的脑袋。”
擦干水珠和衣而出后,他不紧不慢地坐至主位,冷眼睥睨伏在地上请罪的人。
“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刘守城。”女子已怕得两股战战,脸上泪痕斑驳。
两年前刘守城招揽了好些模样相似的女娘加以培养,她是当众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被选中送至军帐时她既喜又忧,为了往后富贵出卖色相固然有些怅惘,可见到那沃于水中的将军时,她所有担忧顾虑都散去了,这副天人之姿,就算没有钱财权势也多的是人想扑上去尝尝味道。
思及刘守城的嘱咐,她不由双颊生晕,想着等她迷住了眼前人,自然会为刘守城说上几句美话,可她没想到,这神仙似的将军张口便要削她脑袋。
那股冰冷的杀意迎面而来,几乎让她魂飞魄散,一瞬间筋骨软得都找不着腿了。
见她哭得涕泗横流,满口求饶之语,谢琅心中厌恶更甚,即刻唤人来将她送走。
既然她识趣交代,他也没有胡乱取她性命的道理。
等这聒噪远离,他已回到榻前,将那绣着莲花纹的手帕抵在唇鼻处又嗅又亲,闭着眼,将这柔软的帕子想象成她温润柔软的肌肤,又是好一会的流连忘返,情难自抑。
“表姐”,他动情的呢喃穿过帕子,透着闷闷的潮热。
北疆的三年,他靠着回忆从前的厮磨聊以慰藉。
要不是她留下的这方帕子和外祖转交生辰礼时交代他的一番话,他本打算不管不顾追她到江南去的。
“你每次夜来崔府都宿在她院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她此次离京仓促怪异,辞行时多有委屈神色,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与你许下的三年之约或许是她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
“现今官家态度微妙,你何不去北疆蛰伏三年,等掌权承爵再论其他?”
这三年,他已乖乖顺她心意,不与她书信往来,不派人去打搅她了。
如今请旨回京的奏折已在路上,不日便能回去找她。
若是回去发现他会错了意,或是她转而心系他人……
谢琅捏紧了手中帕子,目光幽深邪肆,透着隐约的疯魔之色。
他便将她抢来,囚于榻上,日夜索欢。
若是表姐因此哭泣,那他大概只会一边心疼,一边兴奋。
反正表姐于他,已是融入骨血,再也分离不得了。
……
永泰十一年冬,英国公世子谢琅自北疆还朝。
早两月消息传到京城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英国公府和右丞府,其次便是那些下了注的赌徒们。
“小姐!”莲月举着书信欢天喜地地跑进她的院子,“世子要回来了!”
阿怜接过书信,将‘请旨回京’四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红着眼眸颤颤念道,“快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启程去橘亭”
谢世子归京那日,几乎引得全上京人前去围观。
厚重的城门完全开启后,那三年未见的谢世子骑着高大的骏马缓缓走入众人视野。
他身披铁甲,单手控马,上身随着马匹的移动规律起伏,目视前方下巴微扬,似带着几分北疆的野性,比之从前更加丰神俊朗。
人群的欢呼静默了一瞬,而后又十分默契地变得更大更热烈。
站在二楼窗后的叶文茵呼吸急促,心跳再次失控。
她目光复杂,静静地看着谢琅越走越远。
来京数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从前倾慕之意依旧不改。
两年前,她鼓起勇气脱离兄长单干,却被兄长出卖。
不可置信地痛哭一宿后,她下定决心跟他断绝关系,却被他倒打一耙,说她不顾爹娘遗嘱,置叶家酒楼于不顾,要以祖宗名义将她除名。
自那之后她改姓为姜,现在名为姜文茵。
至于这姓氏由来——
当年她被扫地出门时,再度回忆过往种种,只觉得姜怜才是那洞悉世事之人,怅惘愧疚之余,难免生出羡慕崇拜之情,想着若要另择一姓,不如择她的姓,也好借借她的财运。
姜怜只在京城待了一年,却把祖上那么多铺子都经营得风生水起,即使赢得了谢世子的倾慕,也没有因此绊住手脚,仍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后来不管是谢世子被赐婚,还是为此大闹右丞府,或是躲去北疆三年不归,这些通通都与她无关。
她似乎总有先见之明,能够提前规避许多麻烦。
因情爱而生的嫉妒无可避免,但比起对她本人的崇拜来说,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这三年她从未听说过谢世子与她有所联系。
谢世子怕是被她伤透了心,对她的情意已经消磨殆尽了。
京中不少人抱着跟她类似的想法,却在谢世子回京后的第二日就被打了脸。
面圣述职之后,谢世子把英国公府和右丞府撂在一边单骑南下,听说是往橘亭去了。
橘亭是什么地方?
只要稍稍托人打听就能知道,橘亭以盛产甜橘得名,而那位三年前一声不吭就离开上京的表小姐,在橘亭有座占地六亩的私邸。
但凡知道这消息的人都傻了眼。
难不成一走三年,谢世子还没将人给放下?
照这架势,怕不是要强抢民女吧!
民风淳朴的橘亭今日来了个说官话的外乡人,一人一马风尘仆仆,开口便是问姜府怎么走。
被问路的橘农从前没见过他,不甚放心地问,“你是姜娘子的亲戚?来找她过春岁?”
谢琅扔过去一锭金子,“是,我是她相公。我们三年未见了,我想她得紧,你快告诉我姜府怎么走”
橘农闻言,立马将这金子扔了回去,“呸!恁的胡说八道!我们姜娘子还未嫁人呢!”
橘亭方圆百里受姜娘子恩惠,他们都把姜娘子当菩萨供着,万不能置她于险境。
谢琅低头顿了一下,眼尾有些发红,“我是她还未拜堂的相公,从上京来,已与她许过终身了”
橘农们对视一眼,还是不信,正想着将他轰走,忽听姜娘子一声喊,“谢琅!”
回头一看,披着披风的姜娘子下了马车,眼中挂着泪,神情急切地往这边飞奔。
而他们身旁的这位梦呓般地应了声“表姐”,而后极快地翻身下马朝姜娘子跑去,展开臂膀将姜娘子抱入怀中。
他身高体宽,将姜娘子挡了个严实,他们只看得到姜娘子环在他身后的手。
那双白皙的手将他的黑斗篷攥得很紧。
橘农们后知后觉地尴尬道,“……还真是姜娘子的相公啊,误会一场,哈哈,误会一场。”
感受着怀中久违的、格外真实的温暖,谢琅早在看见‘橘亭’二字就产生的泪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如从前那般低头贴近她的耳畔,启唇数次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表姐,我听你的,如今三年已过,我还是想娶你为妻”
来时的种种忧虑皆因这个双向奔赴的拥抱消散得彻底,他只安心又迫切地将满腔炽热的爱意吐露出来,“我想娶表姐为妻,未曾有一日变过。”
阿怜吸着气从他怀中抬头,凝噎着望进他含泪的双眸。
他的眼瞳清澈如琥珀,早已将她困在里面了。
她压抑哭腔,勾唇予他回应,“我亦想嫁与表弟,三年来,未曾有一日变过。”
是夜,姜府。
谢琅来敲门时阿怜正在沐浴,急朝门外喊道,“稍等片刻”
话虽如此,她却不忍他多等,出了浴池随意擦拭几下便囫囵套上寝衣,还未擦拭头发便急匆匆地给他开了门。
“我想……”谢琅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月白色的寝衣十分轻薄,被打湿后黏在皮肤上几近透明。
她披着湿发,毫不设防,只问他,“嗯?想干什么?”
“我想……”
他后背一颤,脸颊发烫,硬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只左腿顺从内心所想,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
僵硬之际,她忽然牵住他的手将他往里拉,“你想与我共浴?”
脑中似有雷霆万钧,轰隆作响,谢琅被炸得头晕眼花,一时没有回复。
只听她接着叹气道,“又没说不让你进来,你慌什么?”
共浴?进去?
表姐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直到被她带到池边停下才缓过神来。
她背对着他褪下半湿的寝衣,露出一抹雪腻的香肩,忽顿住回首来看他,不多时又将头扭回去,羞道,“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帮你脱吗?”
他的呼吸已经灼热到不能再灼热了,只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沙哑道,“我自己脱”
不出预料地擦枪走火,谁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时刻,反倒是谢琅守住底线,顾虑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