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妤清是我杀的,她发现了她姐姐的事,便不会为我们所用”。
“至于另两人,”周清宴手指微微收拢,问那来报的线人,“你有什么线索,都说出来”
线人正要开口,三皇子却抬手制止,“清宴,我不在乎他们是失踪了或是死了”
“位置空了,再找合适的人顶上去就行”
三皇子站起来,拍了拍衣袖,周清宴也跟着站起。
他是个典型的笑面虎,清隽的面容风轻云淡的吐出几字,“以后这种事,无需同我说,你自行处理便是”
他拍了拍周清宴的肩,“我信得过你”
三皇子走后,周清宴坐在上首自顾自地饮茶,没有他的吩咐,线人不敢擅自退下。
短短几月之内,三枚棋子相继被吃。三皇子说信得过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敲打?
“接着说吧,另外两人怎么回事?”
线人将贺府所见一一道来,周清宴却罕见失了神。
……
贺府云府大婚那日,京城万人空巷,百姓皆挤在街道两侧,见证这一场盛世婚礼。
新郎官贺云骁穿一身锦绣喜服,胸戴红花,骑着高大的黑马,春风得意。
其身后的迎亲队伍吹着唢呐,抬着喜轿停在云府正门。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在奴仆的搀扶和百姓的喝彩下坐进八抬大轿。
整支队伍绕城三周,最后停在贺将军府的正大门。
贺云骁翻身下马,走到喜轿旁伸出手。
纤若葱尖玉指从红色纱幔中伸出,贺云骁嘴角勾起,牵着新娘下了轿。
贺府长辈的位置放着贺父贺母的牌位。
傧相的唱诺声中,两人三拜天地。
只听傧相高声唱道,“礼成!”
周围响起宾客的贺喜声。
贺府的侍女接过新娘,将她送往洞房。
三皇子笑意融融地看着一对新人,和众人一同鼓掌祝贺。
周清宴却眯着眼,觉得新娘的身形看着有些熟悉。
“云大人那边的事办得如何了?”三皇子于嘈杂中侧首对周清宴耳语道。
经这一打岔,周清宴当下顾不得细想,回道,“放心,已经办妥”
贺府阁楼高处,戴着白色帏
帽的女子形单影只地俯瞰这场热闹的婚事。
她的视线落在新娘身上时泛起柔软的光,扫过周清宴和三皇子两人,又霎时变得阴毒。
……
晃晃悠悠地推开一盏喜酒,贺云骁在侍卫的搀扶下往洞府走,待离了众人视线,神色清明不复醉意。
“决公子给您准备了礼物,”中途暗卫来报,“说是……在您入洞房前呈给您看”
接过那四四方方的小箱子,贺云骁笑着解开箱扣,打开来看,只见一张油纸上潦草地写着“贺兄亲启”
谁都不知道,闻名陈国的神医决明子与贺云骁是一对多年好友。
在决明子弃武从医前,两人曾一同在校场习武。
箱子内放着几个白玉药瓶,瓶身应景地贴着‘喜’字,为了防止玉瓶倾倒,箱内还细心地做了分隔。
贺云骁取出一瓶,封口处写着‘生子丹’的字样。
扫过另几瓶,‘龙虎丹’,‘持久丹’,‘活血丹’等等。
决明子这股不正经的劲儿一如当年,贺云骁不由摇头失笑。
行至洞房外,虽早已尘埃落定,他还是不由心跳加速,恍然如梦。
推开洞房门,见阿怜乖乖坐在喜床上,桌上的糕点茶水未动。
他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欲掀开盖头,“阿怜,你我大婚,不用如此拘谨。”
阿怜哎呀一声扯住盖头,露出半张小巧的脸。
那染了口脂的红唇微启,“按照凡间的礼节,你该用那柄如意秤挑起我的盖头”
绘有金牡丹和莲花的玉如意秤慢慢挑起红绸。
金步摇头冠在她乌发上熠熠生辉,却被那张惊世美人面衬得黯然失色。
被翻红浪,一室春色。
自从云家嫡女嫁入贺府,贺将军仿似真的收了心,不再往那些烟花之地跑,连仰慕者特设的舞乐酒局也推了。
世人都说,贺将军痴心于王妃,浪子回头。
美人配英雄,两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算一段佳话。
第28章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云卿儿看也不看那舞姬涕泗横流的可怜模样,摸着怀中狐狸的毛慵懒道。
“夫人,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将军!”那舞姬哭喊道声音逐渐远去,凄厉地响了一路。
贺夫人虽得将军专宠,但极为善妒,府内的妾室和还没有名分的舞姬被她接着由头发买打杀了不少。
有人冒死告到贺将军面前,却得到他轻描淡写的回复,“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为什么要阻拦?”
云卿儿抱着狐狸走出后院,正巧碰上来贺府拜谒的周清宴。
“贺夫人”,周清宴礼节性地问候,正要离去,就见云卿儿怀中的狐狸对着他呲牙,当即一顿。
这狐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云卿儿笑意越发浓厚,她轻拍狐狸柔软的背,“好啦,知道你不喜欢这人,我们这就走”
擦肩而过,周清宴正回忆着,就听见一声尖利的惊呼,紧接着背后传来剧烈的痛意。
他整个人僵硬如石,却并不是因为后背受伤,而是因为云卿儿脱口而出的名字。
她叫那只狐狸——阿怜
转过身,只见云卿儿抱起狐狸,用手帕擦拭它的爪子,点着它的鼻头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回去又要给你洗爪子了”
狐狸鼻尖吹出一口气,好似在表明它的不屑。
竟是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背后的衣衫有些湿意,应当是出血了,周清宴拦住云卿儿,“夫人的爱宠抓伤了我,是否该给个说法?”
云卿儿仿佛这才注意到他,问道,“周二公子想要什么说法?”
“若是伤药,周府必然不缺;若是赔礼,我也不是个缺心眼的,待会自然会派人送去周府”,她全然不提要如何处置这只狐狸,想来是爱重得紧。
“若我说,我想要这只畜生呢?”他想起来了,在哥哥去世未满头七时,也有一只白狐狸出现在灵堂。
如此巧合必不是偶然,只是他一时又未曾想到合理的解释。
“这我可做不了主,”云卿儿没了笑意,“周二公子若想要她,只能亲自向将军提,看他肯不肯割爱”
......
回到卧房,云卿儿在密格里取出一份长长的名单,持朱笔划掉一人。
看着所剩不多的姓名,她畅快地呼出一口气,闭眼回味,“权力在握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完全不听解释,只下命令,只需要服从。
当初大婚换新娘,明面上她只知嫁入贺府的是贺云骁的心上人,背地里她却清楚,那就是化作人身的阿怜。
入住贺府后,阿怜对她很亲近,贺云骁不在时,便会化作狐狸来找她,与她待在一起。
她大概猜得出原因,心中更加柔软了几分。
婚后不久,阿怜怀孕了。
从贺云骁那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同于贺云骁的欣喜,云卿儿心中竟生起一丝微妙的不满。
在这个越来越乱的节骨眼,他怎么能让阿怜怀孕?
云卿儿抱起歇在一旁的狐狸,用清水和皂荚洗干净她沾血的爪子,没由来地叮嘱道,“你该少活动,小心伤着自己”
随着老皇帝病危卧床不起,各派系的争斗愈加激烈,三皇子和二皇子派尤甚。
贺云骁一接到宫中暗桩递来的消息就连夜把阿怜送出了京城。
复又两月,云卿儿假死,将军夫人薨逝,贺将军闭门不出。
辽东封地,庸王府上来了一位京中的贵客。
“五皇子,”贺云骁表露衷心道,“二皇子欲杀我,三皇子杀我爱妻。”
他脸上流露着恨意,不计后果地道,“这两人皆是豺狼虎豹之徒,皇上的毒也是他们的手笔”
“如今皇上病危,他们就差撕开脸面两相开战。宫中都是他们的人,必定会矫传遗诏”
“我不愿效忠任何一人,愿助五皇子登极,以报杀妻之仇”
庸王已经很久没听见人叫自己五皇子了。
他生母早逝,又不受皇帝宠爱,一成年便被皇帝找了个由头封王派往辽东。
若是封地富庶,他便可以自我安慰,远离朝堂之争,富贵悠闲地过一辈子也无不可。
可辽东土地贫瘠,百姓因吃不饱饭常常迫不得已做流匪讨生,加上倭寇骚扰,此地治安混乱不堪。
未被封王前,辽东还起过三次兵,虽然不成气候,但始终是老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他被派往辽东,少不了老皇帝的私心。
贺云骁突然来访助他上位,如同天上掉馅饼,是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可要是贺云骁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借他的名义取缔江山,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