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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梦起·听雨_第五美玉【完结+番外】(29)

  景熙弯腰拱手行礼,禀告官家及众位大臣道:“臣有刍荛之见,不得不奏。北辽所求扩市,看似商贾小事,实关社稷存亡——请陛下容臣剖陈利害。”

  官家移目看他,又偏过头瞥了一眼各位大臣的不同表情,而后对着景熙轻点头“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景熙直起腰,与官家轻碰一下眼神后垂下眼帘娓娓道来:“其一,军资之泄。辽使明言要增铁器、硝石,此乃弓甲火器之本。昔年幽云十六州之失,正因契丹得汉匠冶铁之术。若再开禁,恐他日汴梁城头箭矢,皆铸自宋铁。”

  枢密使王公听此蹙眉道:“然澶渊之盟后,辽主称臣纳贡,若拒之过甚……恐怕不妥。”

  景熙直视王枢密道:“王枢密可记得《孙子兵法》所说能而示之不能?辽主近年岁狩黄龙府,狼子野心未泯。其国中旱蝗,正该困之,岂可反输粮械?”

  三司使丁公此时插话道:“可边境榷场岁入百万缗,若拒辽请,恐损国库……”

  景熙微笑自若回道:“丁计相何不算算另一笔账?河北路养马费岁省八十万缗,盖因禁辽马南下。若开市允其携种马入境,十年后我大宋骑兵尚有优势否?”

  景熙见丁计相沉思,转向官家道:“陛下明鉴,此非吝财,实断敌爪牙。”

  官家听至此已然明了景熙的意图,与他自己所想不谋而合,但官家继续游移不定道:“辽使言民生多艰……”

  景熙低头沉思状,但实则嘴角含着讥笑道:“陛下仁德。然可记得天启年间?辽使亦以饥馑为由求粮,结果转手高价售与西夏。今当效管仲购鹿之策——可许增绢帛、瓷器,独禁军资。既显天朝气度,又握命脉于手。”

  景熙又长揖道:“臣另请增派皇城司察子混入商队,凡私贩铁器者——”他话止于此,抬手比划一个斩首的手势。

  此时殿角记录起居注的史官笔尖一顿,随后记道——……翊王奏对语多机锋……

  官家至此大为满意,击掌笑道:“善!便依翊王所奏,着枢密院拟不禁不准之清单。”

  景熙继续道:“陛下圣明!既决意拒辽,臣另有一石二鸟之策——请调昭武校尉谢萧云赴雄州榷场,任监市使!”

  官家挑眉疑问:“可是谢将军独子?朕记得他尚在御前班直……”

  景熙禀告道:“谢萧云通契丹语,其母族乃辽国归宋人,熟知北地商贾伎俩。今派他稽查走私,恰如以狼牧羊。”

  官家盯着景熙未作声,直至其他大臣面面相觑疑惑不已时,官家摆摆手叫其他人先退下,明日再议。

  景熙沉默垂手站立,官家待殿中只余他们父子二人后,对他招手道:“你近前来,继续说。”

  景熙快走几步至官家身前二尺处,袖中露出半截伪造的辽国密函低声道:“据皇城司密报,辽国西京留守耶律宗元,正重金招募汉儿通事……若谢校尉‘意外’被掳,其父谢将军必率真定府边军报复——届时辽国毁盟在先,我朝北伐便名正言顺。”

  官家审视景熙半晌,而后摆手叫景熙退下了。

  *

  次日垂拱殿议政后,先传出一道旨意——

  “敕:昭武校尉谢萧云,着即赴雄州充榷场监市使,兼领缘边安抚司行走。

  特准「先斩后奏」之权,凡涉军械走私,无论宋辽商贾,立诛不赦。

  钦此。”

  史官暗记——《起居注》天兴二年七月条:

  「翊王举荐谢萧云巡边,帝允。后萧云果于雄州擒辽谍,然身受重伤,其父谢将军亲往营救……」

  第26章

  将谢萧云调往边境的旨意下达时,景熙终于舒了一口气。

  对于谢萧云此人,无冤无仇,但前世里,他娶了许芳洲,谢萧云娶了她。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将谢萧云和许芳洲隔离开来,其中最难的谢萧云终于如愿被调远了。

  *

  前世此时,他已准备大婚,娶许芳洲为王妃,而她,正到了谢家向寇家下聘礼之时。

  随着他的婚事越发临近,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承认心中的后悔嫉妒愈发压制不住了。关于婚事的一切,他没有心思去思量,全凭黄大官办着,被问任何事情都不愿去细想。

  他体会到了抓心挠肝的感受,幻想着若是她嫁给那谢萧云,他该如何自处?越想越晦暗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不愿再昧着心思忍下去了。

  一日黄昏,他堵到了外出觅美食的她,径自跳上她的小马车,箍着她的肩膀问她,还是否喜欢他,若是喜欢,那他们二人就还来得及……

  他记得,她望着他的脸作陶醉状,而后猛然惊醒般抽了他一巴掌,对他说,有缘无份,彼此都找到了对的人,那就应该好好生活下去,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慢慢放开她,痛苦地望着她明媚的双眼,心头一酸又一紧,猛地上前用双唇攫住了她。

  他以为她会反抗挣扎,但她竟未曾动作,只是被撞得闷哼,双手抓住他的衣衫欲推开他,但又抓紧了他。

  他得到了鼓励,毫无经验地用力碾压她的唇瓣。她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推开寸许,盯着他的脸半晌未作声。

  他以为这是他此生与她亲近的最后一次机会时,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主动凑上来,贴住他的唇。

  她亲得他如坠云中,恍惚间不知此间何年,她放开他时,好似满足得喟叹一声,对他说再见,这是她对他们二人少年相伴时光的一个最终纪念而已。

  他回不过神来,被她赶下马车时,见到了车外骑着马正在疑惑等候的谢萧云……

  后来,他大婚了。第二年,十八岁的她,嫁给了谢萧云。

  *

  寇听雨收到一张请柬,邀请她去御街北段的会仙楼仙馆包间一聚,作为临行前的最后一面,落款是谢萧云、许芳洲。

  寇听雨本不打算赴约,一见落款处还有许娘子,想起上次一起打马球的畅快,终是于当晚黄昏时去会仙楼赴了约。

  二楼包间名“仙馆”,包间内墙壁上挂着李成的山水画,谢萧云和许芳洲这对表兄妹已等候多时。

  寇听雨被堂倌引上来时,二人听见声响同时起身快步走至门口处,互相对望一眼,有些默契又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等待着人来。

  寇听雨跟在掀开帘子的堂倌身后走进包间,刚进来就迎面一张柔弱美丽的脸对着她笑,在她身旁不远处站着谢萧云亦正盯着她。

  寇听雨对二人行礼后笑道:“路上耽搁了些,二位久等啦。”

  许芳洲柔声回她:“哪里的话,寇娘子来得刚刚好,来。”说完抬手扶了一下寇听雨的手臂,引着寇听雨入座。

  寇听雨边走边朝着盯着她不放的谢萧云轻点头算作招呼,而后挨着许芳洲落了座,谢萧云坐在四方桌上寇听雨的对面,二人中间夹着许芳洲。

  互相问候一番近况,三人各自点了两道菜式,一壶酒,席间酒杯互敬,轻言细语讨论着各个菜式,作一番评价。

  寇听雨深知自己酒量浅,早已声明只饮一杯,此时杯中已见底。

  谢萧云见席面临近尾声,将三人的酒杯纷纷倒满,示意三人一道儿举起酒杯,尤其看着对面的寇听雨道:“寇小娘子,此是我临行饯别之宴,可否再赏几分薄面,一起痛快干了这一杯?”

  谢萧云说完不等寇听雨反应,接着转头朝表妹许芳洲道:“芳洲表妹,你如今就快成为翊王妃,翊王府亦是即将落成,表妹心中定是十分欢喜的罢?我即将去边关赴任,此行是吉是凶难以预测,只能借此机会提前预祝表妹,嫁得心中郎,花好月圆,鸾凤齐鸣。”

  谢萧云语毕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寇听雨听见他对许娘子的祝福正心下不爽,又见身旁许娘子白皙的脸庞上泛着羞涩的红晕,双眼含情动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又酸又胀。

  寇听雨见二人都干杯了,只得说道:“预祝谢郎君一路顺风,前程辉煌。也祝许娘子,花好月圆,福缔良缘。”

  寇听雨饮尽杯中酒,口中是苦辣,心内有酸涩,眼中亦有胀痛。

  心情坏掉的结果就是大醉,在寇听雨严词谢绝谢萧云的护送后,她坐在自家小马车上对着青竹大骂起景熙来。

  【景熙!你混蛋!】

  【我一点也不想你!半点也不想!】

  【气死我吧!气死我这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你的心肝宝贝了!】

  【你惹我生气了,我要让玛卡巴卡开车撞你!】

  【你错过我!就再也没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美女做女朋友了!】

  【我要唱歌!我要按摩!我要点六个男模!】

  青竹稳如老狗,默默照顾着醉酒的小娘子,对耳边的有些听得懂有些又听不太明白的不雅之语全部自动过滤掉,只观察着小娘子是否要呕吐,随时准备接着。

  寇听雨侧身半躺在马车座位上,边骂边敲着马车,将青竹递过来的擦脸帕子丢了回去,闭着眼睛咂着嘴,越想越气,突然间站起身,青竹赶忙扶着站不稳要跌倒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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