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听雨闻言又感一涨,半拖着软底绣鞋朝后头净房冲去。
守夜的柳儿听到声响,刚探进来的头瞅见主子往净房去,拿着锦袍急忙跟了上去。
景熙召唤王乔,王乔在门边答应,景熙扣上锦袍盘扣道:“几时了?今早无人来寻朕罢。”
王乔恭声轻回:“回陛下,寝殿刚来人传话儿,还无人请禀。”
景熙慢条斯理套上皂靴,披上外袍回到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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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月余,秋高气爽,寇听雨身上乏得紧。
青竹本欲请来太医摸脉问诊,细细思量着觉得不对劲,先不请为好。
青竹详细翻看对比着她在此记录的帝后同房频率,及主子娘娘的月事规律,得出了结论——娘娘避孕失败,有孕了。
青竹掀开帘子到屋内瞧了瞧她,见她懒怏怏地躺在榻上,无精打采的模样,青竹不知该如何告知她这个不见得是好消息的消息。
整整拖了一天,青竹眼见着她白日里一整天赖在床上不愿下床,入夜时伺候她沐浴她也不愿时,青竹觉得她必须得说了:“娘娘,我估算了一下,您怕是……有孕了。”
寇听雨一个骨碌坐起身,面向青竹手反指着自己的脸诧异:“我?我有孕了?”
青竹点头:“八九不离十,但是寻太医来诊脉好似不妥,娘娘如何以为?”
寇听雨目不转睛盯着青竹,反应了一会子,说道:“对,对,你说得对,不可声张。此地不宜,此时也不宜……”
她垂头看向小腹,手不由自主跟着摸去,低喃:“怎的就有孕了?之前喝的药竟无用吗?难道做得太频繁了?……还好啊……那金香球呢?过期了?”
青竹将那金香球从帐中取下,打开一瞧,里头麝香粉末已结块,香味几近于无……
青竹后悔未能及时检查它,朝主子下跪道:“娘娘,都是青竹的错。”说着朝自己脸上煽起了巴掌。
寇听雨见状阻拦不及,青竹已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巴掌,含泪道:“娘娘,怎么办?”
寇听雨紧抓青竹手腕阻止她,反而安抚她道:“不是你的错,这又不是你做出来的。我想想……”
“这样,我们先乔装去外头找个医馆摸脉确认一下,若是真的有了,我再想办法……”
翌日一大清早,主仆二人留下柳儿看门,出行宫绕了几圈,在城郊寻了家医馆,竟碰到一位只会摸脉眼瞎的老头儿坐诊,于是寇听雨放心地伸出了手腕。
“恭喜夫人!有喜了!夫人身子很是康健,这胎坐得很好哇!”
寇听雨攥紧一旁青竹的手,道谢后付了诊金,给老头儿多加一个红包彩头。
寇听雨回到马车上,闭上眼睛迅速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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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此时在汴京皇宫,不在大名府行宫。】
【这次怀孕,明显与上次莫名其妙地流产感觉不同……】
【该不该告诉景熙呢?】
【如果不告诉他,等待战事结束回到汴梁再告诉他?】
【还是,现下直接告诉他,他会如何?怕是会马上送我回汴梁皇宫去养着……】
【不行,还不能回去,战事还未完全结束,不可掉以轻心,不可分他的心……】
【要不,就先瞒着他吧……待宋辽签订盟约再告诉他……】
【他肯定很开心……只是需要他费些心思将我有孕的时机圆一圆了……】
*
河北西路真定府,怀化将军府。
昔日振威将军已成翊麾校尉,谢萧云在院中例行每日刺枪千次的练习。
怀化将军谢威回府探望几日,正好见证自家儿子行纳妾礼。
这几日他观察着自家儿子被降职罚俸以来,今日的状态尤其差,眼瞧着阴沉着脸将枪甩了回去。
谢威了解儿子脾性,不欲对他进行什么劝慰,那些都没用。儿子就是惦记着那位,听说自打偷偷去了趟大名府,回来就魔怔了。
这降职罚俸显然是陛下故意震慑他的,不然又赏给他这个老头子那么高位子做什么?
谢威摇摇头,只盼望着儿子能够早日醒悟,不再对那位有什么执念。毕竟陛下对那位,看得眼珠子般紧,这跟去挖陛下的眼珠子有何区别?
还好儿子今日纳妾,那妾室他也不认识,说是从雄州连狗那儿救回来的家伎,那长相……啧啧,他老头子一个,虽说没正面见过那位,但那妾室眉眼……据说与那位相像……唉……也罢!能给谢家留下几个子嗣就好,其他家事就让他自己掂量去罢。
五月二十二,吉日,宜嫁娶。
真定府怀化将军府迎来阖府多年来第一件喜事,将军之子谢萧云行纳妾礼。
老将军封了国公,儿子只是降个职罚个俸,这真定府的风向还是吹向谢家的。
于是,虽说是纳妾,但将军府高朋满座,贵客云集。
宋辽战事初歇,老将军功不可没,得到陛下如此封赏,众人借将军之子纳妾之机聚集于此,唯恐落了后再无机会登门。
谢萧云纳的妾室是谁?在众宾客尽欢的宴席上,妾室是谁显得并不那么重要,更是无人探究那妾室实际上已初显孕肚。
谢萧云随父亲应酬今日宴席上各路热情来客,来者不拒,痛饮后的结果,就是他被扶回卧房,醉眼朦胧中竟不认得新纳的女子了——
他瞅着扶着显怀孕肚的陈雪莹,迷惑道:“你是……听雨?不……不会……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你是谁?”
第50章
谢萧云坐于床榻边沿,酒气吞吐中,瞅着她运气咕哝道:“你以为你是谁?长得与她三分相像,就敢出现在我眼前?”
气血上涌后,谢萧云再也支撑不住,向后醉倒,瞬间响起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陈雪莹站在榻边地上,双手抚了抚孕肚后放下,眸中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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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记得那一日,她在大名府行宫偶然收到恩主递给她的消息——叫她出府一叙,但不要惊动行宫里的人,乔装私下出府到茶楼寻他,他会在那里等她。
她激动地险些扔掉手中药杵。
按照他的吩咐,她谁也未曾惊动,换装偷偷出了行宫,找到那家他会等她的茶楼,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乔装成婆子的样子,就绕去后巷一户人家讨了水,将自己洗得干净清爽才走进茶楼。
她不曾想到,来得人不是他,只是他身边的随从。
随从什么话都未说,只递给她一封恩主的信叫她当下拆开看。她照做了。
原来如此,那徐娘子原来应是恩主的人啊……
她不知道徐娘子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她看得出,徐娘子的做派是那大家闺秀才有的,偶然见着徐娘子面纱被风吹起一角,她瞥见过她白皙柔嫩的下巴和侧脸,她知道徐娘子定是长得十分好看的。
信上吩咐她做一件事,叫她跟着随从,去躲几天,期间她会被照顾得很好,只不能跟外头产生接触,以防她被人认出和找到。
她不懂恩主要她做这件事情的含义,但她依言照做了。
恩主于她有救命之恩,她还未曾报答。更何况,她喜欢看到恩主,想永远跟随他。
只是每每想到徐娘子时,心里有些酸,猜测她定是长得很美,还有些嫉妒。
五日后,她按照信中教她的说辞回到行宫,忐忑地将解释的话说予徐娘子听,果然信中所说,徐娘子竟信了未深究。
她不是不信任徐娘子,徐娘子对她极好,还许诺助她回到阿姐身边去。
她原本就想按照徐娘子承诺的计划等待回汴京找阿姐的,但她收到了恩主的信。
与多年未见的阿姐相比,恩主才是她这许多年的救赎……
若是给她机会,她选择的只会是恩主。
所以在那赏雪亭外,她向徐娘子道谢,道别。但她亦是给自己留了个退路,未将话说绝。若是恩主不喜,她还有个汴京阿姐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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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萧云宿醉醒来,头痛如针扎般。偏过头,瞧见熟睡中的雪娘。
是了,他昨日纳了她,她是他的妾了。
若不是她有了孕,若不是父亲劝他,他是不会纳她的。毕竟,她从前是个家伎,家伎就是家伎,家伎成为妾室,那是她一步登天了。
谢萧云只有些悔,那日带她回来,灌了黄汤,见她听话顺从,眉眼亦是看得顺眼,当夜就要了她。
如今木已成舟,多思无益,她还有用。就这样罢。
雪娘听见身旁人起身的声响,赶紧睁眼爬下床,伺候着他起身,先穿衣穿靴,而后洗脸如厕。
谢萧云坐在榻边,垂眼瞧她:“雪娘,你我二人从此一体,你是我的人,怀的亦是我的种,只要你听话,日后不会亏了你的。”
雪娘低眉顺眼柔声回道:“是,主君,妾晓得了。”
谢萧云满意点头,挥手道:“行了,你歇着罢。近日出府有事要办,不回了。你好好协助大内知管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