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羡棠丢了垃圾桶,高举双手:“我没有!”
叶微鼻涕眼泪往她身上蹭:“你家有酒吗?”
“别喝了。”贺羡棠叹气,“为什么喝这么多?”
叶微哭的更厉害了:“周聿安这个王八蛋!”
贺羡棠问:“他怎么了?”
两人吵架了?
贺羡棠实在没这方面经验,她不和沈澈吵架,两人如果意见不合,情绪最冲动的时候,会默契地停止交流独自冷静。
当然,那几年他们也没什么意见不合的时候,所以就更没吵过架。
他们直接离婚了。
吵的这么厉害,贺羡棠不知该怎么劝,本着“大家都是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她替替周聿安说两句好话。
刚张了下嘴,叶微抽噎着说:“他招妓。”
贺羡棠惊了:“啊?”
反应过来后,她骂:“周聿安这个王八蛋!”
叶微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所以有酒吗?”
贺羡棠舍命陪君子,从酒柜里翻出她用来装饰的麦卡伦25:“有!”
沈澈带着一束海棠花,扣响贺羡棠家门。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九点钟,夜色正好,等他送了花,牵着贺羡棠到她家落地窗前,向外眺望,九点一刻,对岸摩天大楼上就会出现他提前吩咐的霓虹字——
“乞CC谅宥”。
虽说如此大张旗鼓,作风倒像是沈濯那个毛头小子,但沈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当初就是这样大张旗鼓地搞浪漫才把晏宁追到手的。
里面传来脚步声。
沈澈整理了下西装袖口,信心满满。
门打开了。
比贺羡棠的面容更先到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酒气。
沈澈蹙起眉。
怎么在家喝酒?
贺羡棠晕乎乎的,和叶微边喝酒边骂周聿安骂了半个多小时,细数他曾经犯下的种种过错,并强烈谴责了他这种不道德的行径,在怒火达到巅峰值时,沈澈撞到枪口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辆小火车头一样撞飞了沈澈。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51
第51章
沈澈扶着贺羡棠的腰,奇道:“谁又招你了?”
贺羡棠张牙舞爪地挠他:“你!”
还要开会的。沈澈向后躲了一下,一手攥住她一双手腕,一手伸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我没醉!”贺羡棠说,“是三!”
只有醉鬼才会强调自己没醉。
喝这么多,明天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沈澈掏出手机,正要叫人送解酒汤来,门后叶微探了个脑袋出来。
四目相对,她眼神很迷茫,大着舌头问:“你相信光吗?”
沈澈:“……”
他好像知道那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是谁了。
周聿安又趁叶微不在香港出去打野食,终于东窗事发。
他指尖在屏幕上一顿,直接拨给Tina,报出贺羡棠家的地址,说:“你过来把叶微接走,顺便带一份醒酒汤。”
晚上九点多。Tina如遭雷劈,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八风不动,应道:“是,二十分钟。”
说完她换上更舒适的平底鞋,一边往包里丢车钥匙一边给集团旗下的酒店打电话要醒酒汤,然后拎上包冲了出去,脚下生风。
车子开往沈澈给她的地址,路上顺便去酒店取醒酒汤,偶尔遇上红灯,走神片刻,Tina脑子里全是:
“我的天啊这个点大老板为什么和叶微在一起”“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吗”“道德呢底线呢良心呢”“老板娘知道了怎么办”“你们有钱人玩的这么花吗”等等……
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里,心惊肉跳,随物业管家一同上楼,按门铃时手都微微颤抖。
沈澈开的门。
Tina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他往室内扫,地毯上躺着一个身量很高的女人,此外还有人歪倒在沙发上,灯光比较暗,看不清脸,只依稀能认出也是个女人。
她汗毛倒竖,内心里有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她老板……原来是这种人?
Tina不愧是深受沈澈信任的私人贴身助理,在职场中浸淫浮沉多年,就算内心已经上演了一出十八禁,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职业假笑。
她递上醒酒汤:“叶小姐她……?”
沈澈说:“喝醉了,你把她带走,找人照顾一下。”
他把汤放到餐桌,盛出一小碗来,径直越过躺在地上的叶微,抱起沙发上的女人。
他的动作很轻,实在太珍重,掌着女人的后脑勺给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腾出手去握汤勺。
“cici,起来喝点醒酒汤。”
Tina那口气终于松了。
原来是老板娘。
怪就怪她最近看太多狗血电视剧。
贺羡棠“哼”了几声,不愿意配合。沈澈耐心十足,放下汤,捏着她的脸玩,终于把人弄醒了。
贺羡棠忍无可忍:“你干嘛!”
沈澈轻笑一声,撩起眼皮看Tina:“还不走?”
“哦哦。”Tina如梦初醒,扛起叶微忙不迭溜了。
贺羡棠又要闭眼睛,她头晕,困的顶不住,沈澈两根手指把她眼皮撑开了,不一会儿就酸的要流眼泪。
贺羡棠拍开他:“你干什么呀!”
“把醒酒汤喝了。”
葛花蜂蜜梅子陈皮水,贺羡棠不吃太甜的也不吃太酸的,沈澈先尝了一口才喂给她。
贺羡棠抿着唇:“不要!”
沈澈说:“小心明天头疼。”
贺羡棠摇头:“不会!”
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她的唇*紧抿着,脸颊上浮出醉酒后的潮红,水凌凌的眼睛眨了下,怕沈澈硬灌,一巴掌按到他脸上。
柔软的掌心贴着鼻根,氧气瞬间稀薄,沈澈无奈地笑了,捏在手里攥了攥:“那我可换种方式喂你了。”
贺羡棠这会儿还能听懂话:“什么方式?”
沈澈含了口茶在嘴里,作势要去吻她,贺羡棠捂着嘴拼命摇头。
“不要不要!”
太奇怪了。
明明小孩子都不会被这样喂食,贺羡棠怕他真做出这种事,端起碗一口闷了,味道不太好,她忍着想吐的感觉,拍了拍胸口,缓了一会儿,又躺回去,闭目养神。
还挺乖。
贺羡棠酒量差,平日在晚宴上,喝酒也不过一杯,且大多是些低酒精的小甜水,偶尔和Mia一起多喝几杯,觉得头晕,倒头就睡。
还是第一次见她醉成这样。
沈澈扯了条小羊毛毯给她披上,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寻找罪魁祸首,一瓶麦卡伦已经空了。
难怪醉成这样。
那边沙发上,贺羡棠忽然坐起来:“我要弹琴!”
弹什么琴,醉的手都在抖,但人已经蹦蹦跳跳地飘进琴房了,沈澈做她唯一的听众,贺羡棠轻轻抚了下钢琴,碎碎念道:“小七,争点气。”
那是一架施坦威D274,交叉弦列和组合式别弦纽的设计让音质更加丰富和谐,巴伐利亚云杉木锃亮。和普通的D274不同,这是贺羡棠十八岁时特意飞去德国定制的,上面刻着“cecilia”的名字,当做她送给自己的成人礼物。
这架琴陪着她漂洋过海,度过了漫长的求学时期。因为保养得当,贺羡棠没有换掉它的打算,还亲切地给它取了一个昵称。
每个钢琴家的习惯都不一样,有些钢琴家会根据演奏的曲目和地点更换不同的钢琴。贺羡棠在小型音乐厅里,有时也会换成S155,但她显然和这架D274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她认为演奏情感弥足珍贵,视钢琴为朋友。
沈澈忍不住垂眼笑了声。
贺羡棠瞪他:“你对它有意见吗?”
沈澈微微颔首:“不敢。”
贺羡棠歪着脑袋想了下,她脑子里一片混沌,错落的音符连不成篇,于是问:“你想听什么?”
沈澈顿了一下,他的睫毛垂下去,因此贺羡棠看不到他眼底有异样的神采。
“肖邦。”
“哪一首?”贺羡棠问。
沈澈呼出一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贺羡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说:“这首不好。”
沈澈问:“哪里不好?”
“我弹不好。”
她好像清醒了点。
沈澈说:“你弹的最好。”
贺羡棠说:“我师兄弹肖邦最好听。”
沈澈一时没想起是她哪个师兄。贺羡棠跟随过很多钢琴大师学习,同门师兄弟海了去了,往大点说,当年一同在茱莉亚学习的同学也算。
这不重要。
贺羡棠顿了一下,还是弹了这首曲子。琴音自她指尖缓缓流淌,每一个音都处理的那么干净漂亮。
这是一首很浪漫很柔和很平静的曲子,沈澈却无端有些悲伤。
那么干净的琴音,那么优雅的旋律,和缓,舒畅,是十九岁少年的初恋,如流水、如微风,裹挟着朦朦胧胧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