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底深沉的恐惧让男人眸光一痛,身体深处的另一个灵魂开始挣扎,几日前他对她的侵犯与羞辱,一幕幕,突然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涌现。她的咬舌自尽,她的求死不能,她的面如死灰,她的哭泣,她的恐惧……
啊!愤恨而痛惜的灵魂在心底咆哮嘶吼,几欲冲破而出却又被恶灵狠狠压制。都怪自己突然间自暴自弃削弱了魔力才让项羽的灵魂在此刻觉醒,蚩尤咬牙,狠狠地压制着项羽,抬起头,目光阴鸷地瞪着虞妙弋。他听到女人颤抖着双唇说道,“猫儿说过,只要毁了天子剑就能将你驱出项郎的身体之中。”男人此刻阴狠的面色让虞妙弋全身生寒,即便此刻她离滚烫的剑炉只有一步之遥。
“虞妙弋……”幽黑的重瞳杀意已现,但是由于要费力压制即将冲破而出的项羽灵魂,蚩尤还无法迈动一步去阻止虞妙弋。虞妙弋不管他阴狠的叫唤,转身,高高地举起天子剑。只要把天子剑投入剑炉,彻底地毁了它,项羽就能回来!虞妙弋咬紧牙关,把心横起。
“白箩。”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突然的疾声呼唤让刚要投剑的虞妙弋猛地停住身子,剑离肆虐的火舌只有一寸之遥,可她的双手却突然死死抓着剑身,竟没法将它投出。白箩,是你吗?竟然是你在阻止我毁剑吗?虞妙弋咬牙挣扎,身体颤抖得厉害,心也疼得寸寸凌迟。
“白箩,你真要毁了天子剑?”身后无法动弹的男人紧紧地盯着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自己的话奏效了。急欲毁剑的女人开始挣扎了。可意识到是白箩的阻止,他忽然想笑。千年前多次戏弄背叛他的女人竟然会在此刻对他恋恋不舍吗?
不,白箩。不要阻止我,不要试图控制我。虞妙弋把剑高高举着却又被迫狠狠抓着,心的疼痛仿佛化成了无形的束缚紧紧地困着她的手脚,竟让她无法行动。虞妙弋不甘,恼恨地控诉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千年前的恩怨要我们来偿还?凭什么那恶灵可以占据项郎的身体为所欲为,而你又想用心来影响我?项羽不是蚩尤,而我虞妙弋也不是你白箩。
我不要,不要为你们所缚,为你们所控。
“白箩。”身后的男人继续打着感情牌,可他的呼唤让虞妙弋打从心底厌恶。
“蚩尤,重生这个天大的阴谋我虞妙弋认栽。我承认我虞妙弋一介常人,人单力薄,空有一往情深却奈何不了你这个恶灵更别想去逆天改命。这些我全认了。但是,我即便再死千回也不会让你如愿。白箩,你也休想控制我左右我。我虞妙弋生只爱项羽,死亦只爱项羽。我不会怜悯蚩尤,不会!”虞妙弋突然喊道,抓紧了天子剑却把身子往前一跃。
翻飞的衣袂宛如翩飞的火蝶,她的投火自尽终让男人失控。“妙弋!”他的疾声痛呼换回投火女人的轻轻一顾。她笑了,笑靥如花,一如经年,倾国倾城。只可惜却是她对他的诀别,此刻火海背景之下,这笑是那样的怵目惊心。
“不!”男人又一声痛呼,再也不顾任何,他驱动魔力,自地底召唤出阴冷的黑色旋风,旋风紧紧地包裹着他,竟将他一并卷入火焰翻滚的剑炉之中。
滚烫的火,黑色的风,怀中有坚硬的宝剑。在虞妙弋意识完全消散前,她除了记得这些,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坚实的胸膛,宽广的胸怀,原来赴死才能再次感受久违的怀抱。这样的话,死又何妨?她的笑,欣然恬静,在意识完全消散时亦久久绽放在绝色的容颜之上……
☆、劫狱
虞妙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且在自己的萏莲宫卧房内,守着她的仍旧是凤雅,没有那个男人,没有那把她要毁掉的天子剑。
她竟然失败了吗?连与那恶灵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吗?她……是有多无用。
虞妙弋醒了,可却无力起身。她累了。身累心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此刻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夫人,您吃点什么吧。”看着夫人如此了无生趣的样子,凤雅都黯淡了神色。
“凤丫头,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虞妙弋沙哑着嗓音幽幽启唇,凤雅听着心疼,但是不想自己打扰到了她,凤雅只能欠身退下。然而一会之后,她不得不再进来打扰虞妙弋的休息,因为——
“夫人,不好了。庄将军在劫狱!”
凤雅的惊呼让自暴自弃中的虞妙弋猛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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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一道霹雳后,天际涌来惊雷,滚滚不歇,咸阳城内的天牢更是炸开了锅。刀光剑影,项庄一手拉着戚懿,一手执剑,杀出一条血路。
“项庄,交出死囚,不要一错再错!”拦阻着他们,龙且开口劝道。然而此时此刻的项庄完全豁出去了,虞妙弋都帮不了他,项羽又不知怎么的不让任何人求见,他穷途末路,只有劫狱一途,现在让他罢手,眼睁睁地看着懿儿去送死,他宁愿先死!所以他回龙且三个字,“不可能。”掷地有声。
劝不了项庄,即使是昔日好友,龙且不得不真痛下杀手。冷着面扬了下手,他身后几十号人立刻将项庄、戚懿团团包围。而随后赶来的英布因为前几日追捕刘邦缉拿戚懿和项庄发生过冲突,此刻见项庄犯错,他更是不会手软,拔出剑,虎视眈眈地瞪着瓮中的两个人。
“别怕,我项庄以性命担保,一定会救你出去。”无视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局面,项庄回过头,对着戚懿露出灿然微笑,给她保证。以性命担保也就是说,若救不出,他就先她一步死,他会在黄泉路上等她,不会让她孤单寂寞。
一身白色囚服的戚懿脸色好不到哪去,但死灰般的脸上,那双眼却异常的锐利明亮。她一直看着身边的男人,听着他动听的誓言,然而,冷笑却爬上她的嘴角,锐利的眼中闪过的是赤-裸裸的嘲讽。
“啪”的一声,戚懿扬手甩了项庄一个耳光,趁他吃惊,她挣开他的手,愤然道:“项庄,你若是因为觉得对我愧疚,心怀不安而不得不出手相救,那么这一巴掌之后,你我就此扯平,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各不相干。你不必再愧疚,不必再不安,你项庄不再欠我什么,我戚懿更不想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救助。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便不再看项庄一眼,戚懿决然转身,向龙且走去,但项庄岂会就这样放弃她?他上前一步,抱住她,将她单薄倔强的身子紧紧拥入怀抱,自嘲道:“我那么混账,你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打一个巴掌就算扯平?傻丫头,我的脸皮一向很厚的,刚刚有没有弄伤你?”
“项庄!”戚懿恼了,重重地掰着他的手,挣着他的怀抱,“你到现在还能玩世不恭?我爱怎么计较是我的事,无须你来教!放开我,不要碰我!”
“不。不放!再也不放!死都不放!”项庄心意坚决,不松反紧,此刻他只想将她融入骨血,从此永不分离。然而戚懿却嗤笑出声,“这么深情?项庄,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昔日我心许于你,你却弃如敝履,如今我已为他人妇,你却像狗皮膏药般粘得让人厌烦!放开我,这样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对不起,是我没有珍惜你。你厌恶也罢,恨也罢,今天我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救你,若你非死不可,我亦不会苟活于世。今世是我项庄辜负了你,但求来世我们能再续前缘,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够了!”戚懿失声喊道。锐利的指甲狠狠地抠进项庄的手背皮肉,她想逼他放手,可他对手背上的伤却置若罔闻,抱着她,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这样莫名执着的他让戚懿抓狂,“放手,放手!我不要你来陪我死,我不用你来共赴黄泉,我不想和你来世再续!项庄,若有来世,我宁愿与你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听清了吗?放手,放手!”戚懿几近歇斯底里,可身后的男人却纹丝不动,泪终于被逼到决堤,她的情绪已然失控,“为什么你现在要回头?你不是不爱我吗?你不是对我不屑一顾么?现在的情深意重是为什么?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哼,项庄,别让我更看不起你,我们好聚好散,最好别再牵扯。放开我,你还是你风风光光的庄将军,而我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你若觉得对我愧疚就放开我,让我走得安心吧。”
“不!我的心里并非没有你,但是如你所说,我的确让人失望,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觉得不配你,不配你给我的那份爱。你的爱纯粹、炙热,而我却心有他人,生性风流。我自觉配不上你而放弃了你。懿儿,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希望你能觅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疼你的良人,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我希望你幸福,衷心希望你幸福。”项庄苦涩地扯了下嘴角,“可是你怎么可以嫁给刘邦?他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他早有妻子,更有儿子女儿,更甚者他大你三十多岁!他当你的父亲都绰绰有余!更何况那时的他还是逃犯,随时都有可能被我们抓回,朝不保夕,命不会久。跟着这样的人你哪里能够幸福?懿儿,你招吧,招出刘邦藏匿所在,兴许羽哥会饶你不死。你如此年轻,你不该红颜薄命。”